永安二十七年的雪,冻得我连骨髓都在疼。冷宫破榻上的薄被满是霉味,我蜷缩着,
看着姜云瑶穿着我绣了三年的十二章纹凤袍,踩着鎏金靴走到我面前。
她手里的毒酒泛着冷光,身后的萧景渊眼神比冰还寒:“姜锦微,你母族谋逆,这杯酒,
是恩典。”“恩典?”我咳着血笑,喉咙里全是铁锈味。“谢你让我兄长凌迟三百刀?
谢你把我父亲头颅挂城门喂野狗?还是谢你姜云瑶,在我流掉孩子时,听着我惨叫,
和他喝合卺酒?还有你萧景渊,曾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转头却用我姜家兵权换你的皇位?
”姜云瑶用银簪挑我下巴,指甲掐进我冻紫了的脸,眼底是淬了毒的嫉妒:“姐姐蠢啊,
你生来就有嫡女身份,有爹娘疼、兄长护,可你偏偏不知道珍惜!陛下爱的从来不是你,
是姜家的兵!你知道吗?你那五岁小侄子,不过说了句‘讨厌二姑姑’,
我就把他扔进冰湖了,他喊‘姑姑救我’时,你在冷宫呢,什么都听不见!”毒酒入喉,
火烧火燎的疼,也比不了家破人亡的万分之一。我指甲抠进掌心的肉,
生生流出血来——若有来生,我定要这对狗男女,千倍百倍偿还我姜家的血债!
更要护住我的家人,再也不让他们因我的愚蠢而死!再次睁眼,
我躺在将军府闺房的拔步床上,头顶是绣着缠枝莲的流苏帐幔,鼻尖萦绕着母亲常用的檀香。
春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少女的雀跃:“小姐,您醒啦?昨日您陪小世子放风筝淋了雨,
夫人一早就让厨房炖了姜汤,还说等您醒了,去她院里吃早膳呢!对了,
明日就是您与三皇子定亲的日子,二小姐刚送来一匹云锦,说给您做礼服!
”“母亲……小侄子……”我喃喃念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前世冷宫里,
母亲为了救我,跪在宫门外三天三夜,最后被萧景渊下令杖责,
不到半月就气绝身亡;小侄子姜念安,不过是说了句“讨厌二姑姑”,
就被姜云瑶骗到湖边推进冰窟窿,我连他的尸骨都没找到。我跌跌撞撞地下床,扑到铜镜前。
镜中的少女眉眼清亮,肌肤饱满,
手腕上还戴着母亲留下的暖玉镯——那镯子前世被姜云瑶硬生生掰断,碎片扎进我掌心,
留了一辈子的疤。我抬手摸了摸镯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确认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我家里最幸福的时候。“小姐,
您怎么哭了?”春桃推门进来,慌忙递上帕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告诉夫人!
”“别去!”我攥住春桃的手,声音发颤,“我没事,就是……就是做了个噩梦。春桃,
带我去母亲院里,我现在就见她。”穿过抄手游廊时,我看见兄长姜珩正牵着小念安放风筝。
姜珩穿着藏青劲装,身姿挺拔,笑着把小念安举过头顶;小念安穿着红色小袄,
手里攥着风筝线,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前世兄长被斩于刑场时,
最后喊的还是“护好父亲和妹妹”,而小念安的尸体,到最后都没捞上来。“兄长!念念!
”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他们,眼泪浸湿了姜珩的衣襟。姜珩被我吓了一跳,
随即温柔地拍着我的背:“傻妹妹,怎么了?昨天放风筝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哭了?
是不是云瑶又惹你生气了?”小念安从姜珩怀里探出头,用小胖手擦我的眼泪:“姑姑不哭,
念念帮你打二姑姑!二姑姑总抢我给姑姑的糖!”我看着眼前鲜活的家人,心中又酸又暖。
我们姜家,本是京中最和睦的勋贵之家——父亲姜战是镇国将军,虽常年征战,
却总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们;母亲柳氏温柔贤淑,一手好绣活,
每年都会给我们做新衣裳;兄长姜珩文武双全,处处护着我;就连小念安,也知道护着我。
姜云瑶是八岁那年被接进府的。她生母是父亲醉酒后强占的丫鬟,生下她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父亲觉得亏欠她,把她接进府中;母亲可怜她没了娘,对她比对我还上心——我的新裙子,
母亲总会给她也做一件;我的首饰,她若是喜欢,母亲也会让我分给她。可她从来不知足,
每次我和兄长玩闹,她都躲在角落瞪我;每次母亲给我梳头,她都故意打翻我的胭脂盒,
还说是“不小心”。那时的我,以为她只是缺爱,还傻傻地把自己的一切都分给她,
说什么我信什么,哪怕不信也就当是她的小性子随她去了。却没料到,这份掏心掏肺的好,
最后竟成了刺向我家人的刀。“姑姑,你看!二姑姑来了!”小念安突然指着不远处喊道。
我抬头,看见姜云瑶穿着一身粉色襦裙,手里捧着一匹云锦,笑着走过来。她的笑容很假,
眼底藏着一丝嫉妒:“姐姐,你醒啦?我特意给你选了这匹云锦,上面的花纹可好看了,
明日定亲宴上穿,保管让三皇子眼前一亮。”我知道,她又在算计我——前世就是这匹云锦,
被她偷偷绣了皇家专属的缠枝莲纹,让我在定亲宴上落了个“僭越”的罪名。
“多谢妹妹好意,只是我素来不喜艳丽的颜色,明日还是穿母亲给我做的素色襦裙吧。
”我淡淡回应,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疏离。姜云瑶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却很快又恢复如常:“姐姐喜欢就好,我就是觉得这云锦好看,想让姐姐也高兴高兴。
”我没再理会她,牵着小念安的手,对姜珩说:“兄长,我们去母亲院里吃早膳吧,
我好久没喝母亲炖的姜汤了。”看着我们离去的背影,姜云瑶站在原地,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恨我生来就是嫡女,恨我有爹娘疼、兄长护,恨我能嫁给三皇子,
恨我拥有她梦寐以求的一切。第一弈:定亲宴的“僭越”局,见他只觉恶心,
家人始终信我次日定亲宴,将军府前厅张灯结彩,宾客满堂。父亲穿着朝服,
正和几位老臣谈笑风生;母亲穿着月白襦裙,在一旁招呼女眷;兄长带着小念安,
在院子里和其他公子哥玩蹴鞠。看到我过来,母亲立刻笑着招手:“锦微,快过来,
娘给你留了你爱吃的水晶饺。”我刚走到母亲身边,就瞥见姜云瑶躲在廊柱后,
偷偷给萧景渊使了个眼色——前世她就是这样,
先让萧景渊故意夸我穿素裙“失了定亲宴的热闹气”,再引安乐公主注意那匹云锦。
我心中冷笑,悄悄拽了拽母亲的衣袖,附耳低声:“娘,等会儿若有人提云瑶送的云锦,
您就说那料子是外祖母生前留给我的旧物,我嫌花纹老气没穿,免得生事。”母亲虽疑惑,
却还是点了点头。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萧景渊果然穿着月白锦袍,腰束玉带,
故作潇洒地朝我走来。前世我会为这副模样心动,可现在,
一想到他前世如何利用我、如何下令杀害我家人,胃里就一阵翻涌,
生理性的恶心感直往上冲。他走到我面前,目光扫过我的素裙,故意提高声音:“锦微,
今日是你我定亲的大日子,怎么穿得这样素净?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这话果然引来了周围宾客的目光,姜云瑶也趁机走过来,笑着接话:“是啊姐姐,
我昨日给你送的江南云锦多好看,上面的花纹精致得很,定亲宴穿正合适,怎么不穿呢?
”她话音刚落,安乐公主就摇着团扇走过来,挑眉道:“哦?还有云锦?
姜二小姐既说花纹精致,不如取来让本公主瞧瞧,也让大家开开眼。”我知道,
这是姜云瑶算好的步骤——她料定我没提前检查云锦,
想等安乐公主看见皇家专属的缠枝莲纹,再扣我“僭越”的罪名。没等我开口,
母亲先笑着上前:“公主有所不知,云瑶送的那匹云锦,
其实是锦微外祖母生前留下的旧料子,放了好些年,花纹都有些褪色了。锦微嫌老气,
又念及是外祖母的遗物,没好意思说,才穿了我给她做的素裙。”一边说,
一边给春桃使了个眼色,“既然公主想看,春桃,去把那匹云锦取来,
让公主瞧瞧这旧料子的样子。”春桃很快捧着云锦过来,
我故意让她把料子的反面朝上——前世姜云瑶为了掩人耳目,把缠枝莲纹绣在了反面,
只在边缘留了一点线头,等着穿的时候翻过来“露馅”。安乐公主伸手撩起料子,
见正面只有普通的云纹,还带着些旧痕,皱眉道:“这哪是什么新云锦,分明是旧料子,
姜二小姐,你倒是会说漂亮话。”姜云瑶脸色一白,忙说:“不对!公主,
料子的反面……”她话没说完,兄长突然上前一步,伸手翻过硬料,指着边缘的线头,
沉声道:“二妹,你说的是这些线头?我昨日见你拿着这匹料子去绣房,
还听见你跟绣娘说‘把反面的花纹绣得像些’,当时没问,现在倒要问问,
你在旧料子上绣新花纹,还特意藏在反面,是想做什么?”这话瞬间点醒了安乐公主,
她猛地看向姜云瑶:“你在反面绣了什么?!”姜云瑶慌得想把料子抢回来,
却被兄长按住手。我走上前,轻轻展开反面,缠枝莲纹赫然在目,纹路还带着新绣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