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是一只鼠精,活在人世间,是阴沟里的秽物。 我唯一的愿望,
是在这个冬天偷到足够的食物,让我和那几个小崽子活下去。
村口的恶霸一脚踹翻我的篮子,馒头滚了一地,他狞笑着:“哪来的畜生,
也敢偷到老子头上?” 周围的村民围上来,他们的眼神,像看一团腐肉。 我跪在地上,
捡起沾满泥污的馒头,这是那几个孩子三天的口粮。 “求求你们……”我的声音在发抖。
“吃不起就去卖!长得人模狗样的,去窑子里生意肯定不错!”尖利的女声响起。
我抱着馒头,拼命摇头,泪水和泥混在一起。 就在他们举起棍棒的时候,
那个男人出现了。 他只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落向我头顶的木棍,他说:“放下。
” 我以为遇到了救赎,可他看向我,眼神平静得可怕,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妖气,
弄脏了馒头。”正文第1章:脏了的馒头我被堵在墙角。 身后是冰冷的石墙,
没有一丝缝隙,退无可退。 身前是火把,是棍棒,是淬着唾沫的咒骂。 “打死这个怪物!
” “偷东西的贼!” “不男不女的畜生!” 我蜷缩在地上,
双手死死护着怀里的几个馒头。 这是我从张屠夫家厨房偷的。 他家的狗病了,没人看门。
我不是为自己偷的。 破庙里的那窝小乞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最小的那个,
快要断气了。 一个壮汉走上前,他手里的草叉闪着铁锈的光。 “还护着?
你这***的胚子,自己都活不成了,还学人当菩萨?” 他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
剧痛让我瞬间弓起了身子,像一只被踩住的虾米。 怀里的馒头掉出来一个,
滚到他的脚边。 他抬起脚,狠狠碾了上去。
白色的面团瞬间和地上的黑泥、烂菜叶混在一起,变成一坨无法形容的污秽。 我的心,
也跟着被碾碎了。 “不要!” 我尖叫着扑过去,想把那个馒头抢回来。 哪怕脏了,
用水洗洗,还能吃。 “嘿,还敢抢?” 他咧开嘴笑,露出满口黄牙。 他抓着我的头发,
把我从地上拎起来。 头皮传来撕裂的痛。 我的视线被迫抬高,
对上一张张扭曲而兴奋的脸。 “大家看,这怪物还知道心疼粮食。
” “长得倒有几分姿色,就是不知道是公是母。” 一个女人尖声笑着,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针。 “我看你长的有点姿色,实在吃不起饭,就去卖!
我们这可是正经地方,容不得你这种烂货!” “哈哈哈!” 人群爆发出哄笑。
我悬在半空,四肢无力地垂着。 尊严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我是一只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 能化为人形,是我最大的不幸。 它让我有了人的感受,
却没给我人的身份。 “放开她!”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是那群小乞丐里最大的那个,
叫石头。 他冲了过来,抱住壮汉的大腿,张嘴就咬。 “滚开,小杂种!
” 壮汉怒吼一声,一脚将石头踹飞。 孩子小小的身体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 我看着他,看着他嘴角的血。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啊——!” 我发出不像人声的嘶吼,尖利的指甲从指尖弹出,划向壮汉的眼睛。
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我重重摔在地上。 顾不上疼痛,我爬到石头身边。 “石头?
石头!” 他没有回应,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村民们被我的变化吓了一跳,但很快,
更大的愤怒取代了恐惧。 “她伤人了!” “是妖怪!烧死她!” 火把的光更亮了,
逼得我睁不开眼。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将石头小小的身体护在身下。 死亡,或许是解脱。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耳边嘈杂的叫骂声也停了。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
一个灰色的背影,挡在我面前。 他很高,很瘦,穿着一身朴素的僧袍。
他只伸出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那根离我头顶只有一寸的木棍。 木棍的另一头,
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涨红了脸,却无法让木棍再前进分毫。 “阿弥陀佛。
” 僧人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古寺里被敲响的钟,不响,却能传得很远。
“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师!你不知道,这是个妖怪!”壮汉叫嚷着,
他捂着还在流血的眼睛。 “她偷东西!还伤人!” 僧人没有回头。 他松开手指,
那男人收不住力,踉跄着后退几步。 僧人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递给旁边卖菜的大婶。
“这些,可够赔偿所有人的损失?” 大婶愣愣地接过,数了数,点头。 “够了,够了,
还有多……” 僧人不再理会她,他弯下腰,捡起地上那个被踩烂的馒un头。
村民们面面相觑,渐渐散了。 一场足以致命的围殴,就这么被他轻易化解了。
我趴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是来救我的吗?
他会带我走吗? 他转过身。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很年轻,眉目清俊,眉心一颗红痣,
像是点上去的朱砂。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怜悯,没有厌恶,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我以为我会等来一句“你受苦了”。
他却看着我怀里剩下的、被我用身体护住的干净馒头,开口了。 他的声音,
和他的眼神一样,没有温度。 “你的妖气,弄脏了馒头。”第2章:无用的慈悲我愣住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说,你的妖气,
已经浸入这些食物。凡人吃了,会生病。” 我的手一抖,怀里的馒头像烙铁一样烫人。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没有。 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佛。
“那……怎么办?”***涩地问。 “扔了。” 他说。 我低下头,
看着那几个白白胖胖的馒头。 这是我用尊严和半条命换来的。 是破庙里那几个孩子的命。
“不能扔。”我摇头,把馒头抱得更紧,“洗洗……洗洗还能吃。” “妖气入里,
非水可洗。” 他淡淡地说,然后弯腰,抱起了昏迷的石头。 他的动作很轻,
好像石头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看着他抱着石头,走向破庙。 我抱着我的馒头,跟在后面。
我的腿在流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走得不快,但我跟得异常艰难。
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回到破庙,另外几个小乞丐围了上来,看到石头嘴角的血,
都吓哭了。 “石头哥哥怎么了?” “他会不会死?” 僧人将石头放在草堆上,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进石头嘴里。 然后,他伸出手,
掌心泛起温暖的白光,覆盖在石头的胸口。 我站在门口,像一个局外人。
僧人做完这一切,才回头看我。 他的目光扫过我怀里的馒头,然后落在我身上。
“你也受伤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我点点头。 “过来。
” 我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 他抓住我的脚踝。 他的手很温暖,干燥。
我浑身一僵。 除了殴打,我从没和人有过这样的接触。 他检查着我腿上的伤口,
那是一道被碎瓷片划开的长口子,深可见骨。 “忍着点。” 他说完,
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开始割我伤口周围烂掉的皮肉。 很痛。
但我没有出声。 这点痛,和刚才被踹到肚子上相比,不算什么。 和我的心相比,
更不算什么。 他处理完伤口,撒上药粉,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自始至终,
他没有和我说第二句话。 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真的,很好看。 也真的,很冷漠。 “好了。”他包扎完,站起身。
“谢谢……”我小声说。 他没回应,走到神像前,盘腿坐下,开始闭目念经。
我抱着我的馒un头,坐在角落里,看着他。 也看着草堆上,脸蛋慢慢恢复血色的石头。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救了石头,治好了他。 他治好了我。 这算什么?
无用的慈悲吗? 他救了我们的命,却要夺走我们的食物。 没有食物,我们一样会死。
或许,死得更慢,更痛苦。 天开始下雨。 雨水顺着破庙的窟窿滴下来,打在地上,
溅起灰尘。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 这个味道,让我的胃开始翻江倒海。
我控制不住地发抖。 一段被我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被这雨水蛮横地翻了出来。
那也是一个雨天。 我娘把我藏在谷仓的草垛里。 她对我说:“阿梨,别出声,
千万别出声。” 然后,她引开了那些举着火把的村民。 我从草垛的缝隙里,
看到他们用网兜住我娘,把她按进村口的河里。 我娘在水里挣扎,
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雨很大,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只看到,那水面,
慢慢被染红了。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我没有出声。 我活了下来。 可我娘,
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呃……”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体蜷缩成一团。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被这样对待? 我们只是想活着。 我们做错了什么? 一只手,
按在了我的头顶。 我抬起头,对上僧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在痛苦。” 他又在说废话。
fering. You cling to a ghost.” 执念是痛苦的根源。
你执着于一个幻影。 他说。 他说我娘是幻影。 我胸口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我猛地推开他,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我对他嘶吼。
“你高高在上!你当然不懂!你没试过像狗一样被人追着打!你没看着你娘死在你面前!
你凭什么说风凉话!” 我的眼泪决堤而出。 他静静地看着我发狂,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等我吼累了,哭不动了,瘫软在地。 他才缓缓蹲下身。 他没有再说什么大道理。
他从旁边拿起一根干燥的木柴,扔到我面前。 火光映着他平静的脸。 “生火。
” 他说。 “别把自己烧了。你的手,还有用。”第3章:看不见的价值火生起来了。
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潮湿的空气,带来一丝暖意。 孩子们都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僧人,也就是无空——我后来才知道他的法号——依旧在神像前打坐。 我抱着膝盖,
坐在火堆旁,盯着那几个被我放在一边的馒头。 它们仿佛在嘲笑我。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我饿。 非常饿。 我拿起一个馒头,凑到嘴边,
又停住。 “你的妖气,弄脏了馒头。” 他的话在我耳边回响。 我会害了他们吗?
我转头看向那些熟睡的孩子。 如果他们吃了,真的会生病吗? 我不知道。 我不敢赌。
我把馒头放下,从怀里摸出一只死耗子。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晚餐。 我熟练地剥皮,
去掉内脏,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很快,肉香混合着焦糊味弥漫开来。
无空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烤耗子上,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除了“平静”之外的表情。 “你在吃什么?” “老鼠。
”我回答,撕下一条腿,放进嘴里。 肉很柴,没什么味道。 但能填饱肚子。 他沉默了。
我以为他会说“众生平等”或者“不应杀生”之类的话。 但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我,
看了很久。 然后,他站起身,朝破庙外走去。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不关心。
我只想快点填饱肚子,然后好好睡一觉。 没过多久,他回来了。 手里提着一只野鸡,
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野菜。 他走到我身边,把东西放下。 “这个,比你的干净。
” 他说。 我看着那只还在滴血的野鸡,又看看手里的烤老鼠。 我没动。 “怎么?
不吃?”他问。 “你不是和尚吗?”我问他,“和尚不能杀生。” “它自己撞死在树上。
”他面不改色。 我差点笑出声。 这么烂的借口,骗鬼呢? “那野菜呢?
也是自己从土里跳出来的?” “我挖的。”他坦然承认,“挖的时候,念了往生咒。
” 我彻底没话说了。 我扔掉手里的烤老鼠,默默开始处理那只野鸡。 他的刀,
比我的指甲好用多了。 我们烧了一锅鸡汤,野菜的清香和鸡肉的鲜美混合在一起,
香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我给每个孩子都盛了一碗,放在他们枕边,等他们醒来就能喝。
最后,我才给自己盛了一碗。 我捧着那碗热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胃里暖洋洋的。
这是我记事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无空也端着一碗汤,坐在我对面。 我们之间,
隔着一堆跳动的火焰。 “你的妖力,很弱。”他突然开口。 我喝汤的动作一顿。
“但很特殊。”他继续说,“你的感知,比一般的精怪要敏锐。” “所以呢?”我问,
声音里带着戒备。 “所以,你刚才说,不能扔掉那些馒头。”他看着我,
“不是因为你舍不得,也不是因为你饿。是因为你感觉到了,那些孩子,如果再不吃东西,
就会死。”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怎么知道? “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生气,
在一点点流逝。”我低声说。 这是一种本能。 就像动物能预知地震和风暴。
我能感知到生命的强弱。 “嗯。”他应了一声,不再追问。 第二天,我们上路了。
孩子们喝了鸡汤,恢复了力气。 无空给了他们一些碎银,让他们去城里投奔亲戚。
石头拉着我的手,问我:“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摇摇头。 我没有亲戚,
没有家。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无空看了我一眼。 “你,跟着我。” 我没有选择。
我们走到下一个镇子,发现这里正在闹旱灾。 镇口的井,已经见底了。
百姓们排着长队,等着官府施舍的稀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绝望。
我闻到了一股妖气。 很淡,很湿润,带着水草的腥味。 它来自那口干涸的令井。
我拉了拉无空的袖子,指着井口,对他摇摇头。 那里有东西。 很危险。
无空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眼神平静。 他好像完全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走到井边,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开始……打坐?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都告诉他有危险了! 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他感觉不到吗?
还是他根本不信我?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就在我准备转身走开的时候,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远处,一间本就摇摇欲坠的土屋,
塌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 一个女人发出凄厉的哭喊,就要往废墟里冲。
“危险!不能过去!” 有人拉住了她。 我看到,废墟的缝隙里,
伸出了一只小小的、布满灰尘的手。 我来不及多想。 我的身体,比我的脑子反应更快。
我冲了过去。 我的身体瘦小,很轻易就钻进了废墟的缝隙。
木梁和石块在我头顶摇摇欲坠。 我找到了那个孩子,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被卡在了一根房梁下面,腿动不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那根房梁。
可我太弱了。 房梁纹丝不动。 我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无空的声音。
他没有过来帮我。 他的声音,从井口的方向传来,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他说: “我知道你很害怕。出来吧。我给你一条生路。” 他在跟井里的妖说话。
在我要被活埋的时候,他在乎的是另一只妖。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我看不见自己的价值。 在他眼里,我大概,和那只野鸡,没什么区别。
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第4章:不配得到的温柔我最终还是把孩子拖了出来。
用我的牙。 我变回了半人半鼠的样子,用我最坚硬的门牙,
一点点啃断了那根卡住女孩的木梁。 代价是我的嘴里满是木屑和鲜血,两颗门牙都松动了。
当我抱着那个吓傻了的小女孩从废墟里钻出来时,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尖叫,躲闪,指指点点。 我习惯了。 我把孩子交给她的母亲,转身就想离开。
无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井边的水妖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
是井里重新涌出的清泉。 镇民们欢呼着,涌向井边。 没有人再看我一眼。
好像我刚才的舍命相救,只是一场幻觉。 无空看着我,
看着我满是血污的脸和尖尖的耳朵。 “你暴露了自己。”他说。 “不然呢?”我反问,
嘴里一股血腥味,“看着她死吗?” “有更好的办法。
” “比如等你跟那只水蛭精谈完心吗?”我控制不住我的尖刻。 他没有生气。
他只是伸出手,用他的僧袍袖子,擦了擦我嘴角的血。 他的动作很轻。 我僵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做出这样……温柔的举动。 我感觉我的心脏,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又酸又胀。 “走吧。” 他收回手,转身。 我默默跟上。
我们走到镇子外,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救那只水妖?
” “他没有害人之心。”无空说,“他只是灵智未开,不懂得分享。我已为他指明去处,
东海龙宫会收留他。”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你知道我在救人。” “我知道。
” “那你还……” “你在救人,我也在救妖。”他打断我,“我若出手帮你,
不过是举手之劳。但那只水妖,会因为恐惧而攻击整个镇子。孰轻孰重?” 我明白了。
在他的天平上,一个镇子的安危,远远重于我一个鼠精的性命。 我是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我不再说话。 我们继续走。 走到下一个村落时,天又开始下雨。
我们找了个废弃的农舍躲雨。 也是在这里,我们遇到了莲心。 她就倒在农舍的门口,
浑身滚烫,脸色惨白。 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她染上了时疫。 这个村子,
正在闹一场很严重的瘟疫。 无空把她抱进屋,放在干燥的草堆上。 他为她诊脉,
喂她喝水。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充满怜惜。 我看着他为莲心擦去额头的汗水,
那份专注和温柔,是我从未见过的。 也是我,不配得到的。 无空检查完村子的情况,
脸色凝重。 “疫病很重,必须找到解药。”他对我说。 “解药在哪?
” “在村子后面的影煞崖上,有一种叫‘还阳草’的药草。但那里终年不见日光,
湿滑难行,只有身形轻巧的,才能爬上去。” 他看着我。 我懂了。 他又在用我。
“我去。”我说。 没有犹豫。 或许,我是想向他证明什么。
证明我不是只能吃老鼠的废物。 证明我也有价值。 影煞崖比我想象的更危险。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头顶是不断掉落的碎石。 我像一只壁虎,紧紧贴在岩壁上。
好几次,我都差点滑下去。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我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还陽草,拿回去给他。 终于,我在一道石缝里,
看到了那抹幽绿色的光。 是还陽草。 我欣喜若狂,奋力爬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摘下来,
放进怀里。 回程的路,更加艰难。 我的一只脚踩空了。 身体瞬间下坠。 我尖叫一声,
在最后一刻,用指甲抠住了岩壁的缝隙。 十根指甲,九根断裂,血肉模糊。
我靠着最后一点力气,爬回了地面。 我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但我成功了。
我带着一身的伤和泥,带着救命的药草,跑回农舍。 我想看到他惊讶的、赞许的表情。
我想听他说一句:“你做得很好。” 我冲进农舍。 然后,
我看到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莲心醒了。 她虚弱地靠在无空的怀里。 无空正低着头,
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着什么。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大师,
谢谢你。”莲心的声音又轻又软,“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安心休养。”无空的声音,
是我从未听过的温和,“你的体质太弱了,需要精心调理。” 我的脚步,定在了门口。
我手里的还陽草,仿佛有千斤重。 我站了很久。 直到腿都麻了。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我。 我就像一团空气。 “大师……”我终于开口,
声音嘶哑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我……拿到药了。” 无空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侧一下头。 他只是朝我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掌心向上。 “放那吧。
” 他说。 就这三个字。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他怀里的莲心。
我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指尖,和怀里那株用命换来的药草。 心脏,
好像被人生生挖掉了一块。 原来,我连让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我手一松。
还陽草掉在地上。 我转身,跑了出去。 冲进漫天的雨幕里。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只想逃。 逃离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地方。 逃离他。 身后,隐约传来他的声音。
不是在叫我。 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在对莲心说话,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
精准地捅进我的后心。 “妖物性野,不必理会。”第5章:无处可逃的牢笼雨水冰冷,
砸在身上,像无数根针。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向了哪里。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他。 越远越好。 等我终于耗尽力气,摔倒在泥地里,
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林。 周围是张牙舞爪的树影,和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我很冷。
也很饿。 我从泥水里爬起来,靠在一棵树下,环抱着自己发抖。 离开了他,
我又能去哪里呢? 世界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做人,被人厌弃。 做妖,
被他鄙夷。 我到底算什么东西? 我在林子里游荡,像一个孤魂野鬼。 饿了,
就抓林子里的虫子和蛇。 渴了,就喝叶片上的露水。 几天下来,我变得又脏又臭,
和一个真正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我会想起无空。 想起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想起他那句“妖物性野,不必理会”。 心口就会传来一阵钝痛。 我恨他。
恨他的冷漠,恨他的理所当然。 可我又忍不住想,他现在在做什么?
那个叫莲心的女孩,病好了吗? 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他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瞬间,想起过我?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就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清醒一点! 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过是他随手捡回来的一件工具。 用完了,扔了,
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我试图把他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我开始专心做一个“妖”。
我练习用我的爪子捕猎,用我的牙齿撕咬。 我学着像其他妖物一样,隐藏自己的气息,
躲避危险。 一天,我发现了一个山洞。 洞里很干燥,比我睡过的任何一个树洞都舒服。
我决定把这里当成我的新家。 就在我清理山洞的时候,我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是人声。
“大哥,你确定那只狐妖就躲在这附近?”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她进了这片林子。
那可是只修炼了三百年的狐妖,皮毛油光水滑,拿到集市上,能卖个大价钱!” “嘿嘿,
那咱们可发了!” 是猎妖人。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立刻收敛全身妖气,
躲到山洞最深处的石缝里,一动不敢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们进了山洞。 火把的光,
把我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扭曲变形。 “大哥,这里好像没什么东西。” “再找找!妈的,
这狐妖,比泥鳅还滑。” 一个猎妖人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他手里的刀在石壁上划过,
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 千万,不要被发现。 突然,
一只手伸进了我藏身的石缝。 “这是什么?毛茸茸的?” 我的心脏停跳了。 完了。
那人用力一拽,把我从石缝里拖了出来。 “大哥!快看!这里还藏着一个!
” 我被扔在地上,火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三个男人围住了我。 他们看着我,
眼神里是***裸的贪婪。 “这是……鼠精?” “看这身形,刚化形不久吧?正好,皮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