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含恨而死,重生归来!
像有无数只手在撕扯我的五脏六腑,将它们一一掏出来,再狠狠捏碎。
我死了吗?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浮沉,眼前却不断闪回着生命尽头那最不堪的一幕。
冰冷的药汁顺着我的嘴角流下,带着一股烧灼喉管的腥甜。
端着药碗的,是我一向敬重的兄长,沈云舟。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仿佛我是一件弄脏了的、急于丢弃的旧物。
“知意,别怪我。”
他说,“是你太不懂事了,沈家的颜面,不能因你一人而毁。”
颜面?
我的脑子混沌一片,只能重复着这个词。
为了这虚无缥缈的颜面,我的母亲,国公夫人林氏,就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如同在看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的眼神是那么冷,冷得像三九寒冬里最刺骨的冰凌,轻易就将我最后一丝对亲情的渴望,彻底冻碎。
“母亲……”我艰难地发出气音,向她伸出手,祈求着最后的救赎。
她却厌恶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我的碰触是什么脏东西。
而我的丈夫,我青梅竹马的爱人,靖安侯世子陆景珩,则一脸嫌恶地别过头去,甚至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的声音里满是鄙夷,“你但凡有婉之半点的知书达理,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婉之。
林婉之。
我那个温柔善良、才华横溢的好表妹。
她就站在陆景珩的身后,脸上挂着一贯的、楚楚可怜的微笑。
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得意。
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口型,无声地对我说着。
她说:“姐姐,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是了。
是她。
是他们。
是我用性命换来家族爵位的“亲人们”,联手将我送上了绝路!
恨!
滔天的恨意如火山般爆发,冲破了胸腔,烧毁了理智!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扑上去,想拖着他们一同下地狱!
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最终,只能无力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刻,我看到了他们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来,我的死,对他们而言,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喜事。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必将你们,挫骨扬灰!
……“小姐?
小姐,您醒醒。”
一声轻柔的呼唤,伴随着轻微的摇晃,将我的意识从无尽的黑暗和仇恨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
入眼的,不是阴冷的地牢,也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片晃动的、雕着精致花纹的船舱顶部。
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特有的潮湿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熏香。
我的身体……不痛了?
我缓缓地抬起手,那是一只纤细、白皙,带着少女独有光泽的手,虽然略显清瘦,却充满了生命力。
而不是那只在牢狱中被折磨得枯瘦如柴、布满伤痕的鬼爪。
“小姐,您终于醒了!
可吓死丹朱了。”
一张带着泪痕的、充满关切的脸庞凑了过来。
丹朱?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丹朱。
是我的贴身丫鬟,前世为了保护我,被活活打死在我面前的丹朱!
她……她怎么还活着?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双丫髻,一脸的稚气。
“小姐,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脸色这么难看。”
丹朱扶着我坐起身,担忧地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又环顾着西周。
这是一艘南下的客船,船舱布置得雅致舒适。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藕荷色的罗裙,是我十六岁时最喜欢的样式。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荒谬到极致的念头,疯狂地涌上心头。
我颤抖着,伸出手,用尽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嘶——”剧烈的疼痛传来,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这不是梦!
我真的……还活着?
我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属于十六岁少女的脸,眉眼精致,琼鼻樱唇,只是因为久病初愈,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斥着勃勃的生机。
这是……三年前的我!
是了!
我想起来了!
三年前,我为救太后身负重伤,被送到江南养病。
如今,正是我养好病,即将返回京城的前夕!
我……我重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先是低声地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啊!
它没有让我带着无尽的怨恨彻底消散,而是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十八年。
我死后,灵魂被困在国公府那方小小的天地里,整整十八年!
我像个看客,日复一日地看着那些仇人们,是如何踩着我的尸骨,享受着我用性-命换来的荣光。
我看着林婉之,用着我的院子,花着我的钱,享受着我父母兄长的宠爱,最终如愿以偿地嫁给了陆景珩。
我看着我的好母亲,将所有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加倍地补偿给了她的“好外甥女”。
我看着我的好兄长,官运亨通,成为了沈家新一代的希望。
我看着他们,风光了整整十八年!
但我也看到了他们最终的结局!
看到了裴衍登基后,是如何清算门阀,将沈家连根拔起!
看到了沈家倒台后,陆景珩是如何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林婉之!
看到了他们最终,是如何落得一个家破人亡、不得善终的凄惨下场!
报应!
都是报应!
只不过,前世的报应,来得太晚了!
而这一世……我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疯狂。
滔天的狂喜,与蚀骨的恨意,在我胸中交织、碰撞,最终,都化为了平静。
一种死寂般的平静。
“小姐……您别吓我啊……”丹朱看着我癫狂的模样,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缓缓地转过身,抬手,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丹朱。”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久经世事后的沙哑,“我没事。
我只是……很高兴。”
是啊。
高兴。
能亲手将那些豺狼虎豹,一个个地,重新送回地狱。
怎么能不高兴呢?
我站起身,走到船舱的窗边,推开窗户。
湿润的江风扑面而来,带着新生的气息。
远处,京城的轮廓,己经在江岸的尽头,若隐若现。
那里,有我前世的坟墓。
那里,也有我今生,最好的猎场。
母亲、兄长、祖母……陆景珩……还有我最亲爱的表妹,林婉之。
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丹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雀跃。
“小姐,船马上就要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