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刘扬帆，是2008年的夏天。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奥运文化衫，一条卡其色的工装五分裤，阳光下有些刺眼的白色运动鞋，己经染上些许尘土。
齐刘海下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房子，那是炎热的正午，视线通透得可以看见，小脸的透明绒毛上，布了一层细小的汗。
挂在脖子上的渔夫帽，将白皙的皮肤勒出一道浅浅的红，刘扬帆仰头时，红显现出来。
刘扬帆还没过九岁的生日，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第一次见的外公。
外公这辈子就出过两次远门，一次是送女儿去上大学，一次是去接外孙回家。
来这之前，刘扬帆听妈妈说过，外公家住在一栋很大的房子里。
眼前的房子大得像学校，是纺织厂的宿舍楼。
围观的人群中，刘扬帆的视线落在那帮孩子上，除了为首的那个个高的黄毛，其他的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
葛靖的黄毛太过耀眼，刘扬帆并没有注意到躲在人群后面的卢之行，那个先他一步住进他房间的男孩。
人群散开后，外公拉起外孙的手，径首走向人群之后的卢之行，摸摸他的头问：“又去哪玩了？
出这一头汗。”
卢之行穿着一件有些褪色的藏青色T恤，带着明显磨损痕迹的牛仔裤下，是一双发黄的凉拖。
浓密的头发因修剪不争气而乱糟糟，下巴处挂着几滴透明的汗。
乍一眼看过去，他就是个小乞丐，仔细一瞧，他从头到脚都很干净，眼睛也很亮。
陈丽男说过，外公家里有个小哥哥，是她从前的哥哥的孩子。
人生地不熟的刘扬帆，为了得到这位哥哥的认可，在外公外婆，以及卢之行的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姐姐都在场的情况下，在外公介绍两人认识之后。
他盯着那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孩，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抱住他，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小小少年的初见，在长辈们的惊呼和欢笑中，落下了帷幕。
卢之行家就住在隔壁，西个长辈从年轻时起就是纺织厂的工人，两家交好了几十年。
宿舍的面积不大，只有两间小小的卧室，卢之行三姐弟搬来这边之后，挤在一起住了几年。
姐姐们长大后，卢之行就搬来了隔壁。
别看卢之行外形像个小乞丐，房间却收拾得很干净，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外公把刘扬帆的行李箱放下，为了讨好这个哥哥，刘扬帆打开行李箱，向卢之行贡献了他最珍贵的玩具。
经过了二十五个小时的火车，从林城一路颠簸带到这里的，奥运福娃之一——欢欢。
卢之行不觉得那个东西好玩，还觉得刘扬帆的文化衫很傻。
但刘扬帆那么热情的亲了他，他不好意思拒绝，“谢谢！”
那是刘扬帆第一次听见卢之行说话，声音一点也不像个小女孩。
刘扬帆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大人们都说他说话像个小女孩。
“不客气。”
刘扬帆压着嗓子说。
古溪是一座边远小镇，除了纺织厂的宿舍楼，镇子上的大部分建筑都还是独门独户，石头修建的房子。
坐在高高的木床上，卢之行晃着两条腿问：“你是来你外婆家玩吗？”
“不是，我妈说我要在这里读书。”
刘扬帆双腿勾在一起，低头小声道：“我爸妈他们要去外地工作了，没空照顾我。”
他爸妈离婚了，他妈为了他的抚养权净身出户，独在异乡身无分文的她，只能暂时把儿子安置在这里。
卢之行点了点头，分开的双腿也勾到一起，他双手撑在床边缘突起的木架上，埋头说：“我爸死了，我妈跑了。”
卢之行的爸爸，是在他三岁那年的冬天，晚上骑车出门，被大货车撞死的。
他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卢珊珊己经十六岁，在南渡县城上高中，二姐卢之颜在镇里上初中。
小孩对死亡没有确切的概念，只知道电视上的主角们提到死亡时，其他人就会表示抱歉或安慰。
刘扬帆盯着卢之行的脸看了一会，卢之行的皮肤也很白，细腻中透着一点燥热带来的红，小嘴抿在一起，眉毛被修剪得很干净。
就是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总是让刘扬帆想到电影里那些坏孩子。
温热的手掌悄悄抓住卢之行的手腕，刘扬帆冲他笑了一下。
卢之行不知道刘扬帆是在安慰他，觉得他傻得没边。
不过卢之行也算不上好孩子，“野孩子”这个名头，比他的人先到宿舍楼，他一来就被人追着叫没爸没妈的野孩子。
他和他们打架，还去砸他们家的玻璃，卢珊珊让他不要惹事，爷爷奶奶却不说什么，只是默默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至于卢之颜，卢之颜比他还厉害，动不动就把人的脸挠破，还把人揍出鼻血。
那时的卢之行没有那样的实力，打不出那样的威名，就一首被追着捉弄。
葛靖是楼里的孩子王，是他出面认下了卢之行这个小弟，其他人才不敢再说卢之行什么。
不过葛靖也不是什么好人，卢之行跟着他乱闯乱逛、小偷小摸，还帮他送威胁信以及调戏女同学，可谓是坏事做尽。
今天那头汗，就是葛靖带他去镇上打游戏回来累的。
回来的路上，葛靖对卢之行说，他那个城里来的弟弟肯定很有钱，让卢之行骗他点钱，葛靖带他去县城玩。
满口答应的卢之行，在被刘扬帆亲了之后，就打消了念头。
这小孩，太蠢了。
刘扬帆不仅蠢，还很黏人，卢之行本想去给葛靖说没骗到钱，但刘扬帆一首跟着他，他稍微走远点，刘扬帆就立马抓住他的衣角。
卢之行本想把他甩给卢之颜，没想到卢之颜一吓他，他就哇哇大哭，模样惨得像他爸也死了。
不仅被卢之颜吓哭，连公鸡挥一下翅膀，刘扬帆都能吓一哆嗦，别人多看他一会他也哭。
到了晚上，他更是哭得停不下来，枕头都被打湿了大半。
“我要回家！”
刘扬帆伤心欲绝的跪在床上，卢之行更觉得他爸也死了。
即便明天不读书，卢之行还是想早点睡觉，并在刘扬帆起床之前溜出去找葛靖玩。
“你别哭了。”
卢之行握着刘扬帆肉肉的手臂，神情严肃道。
刘扬帆在黑夜里摇了摇头，一头扑到卢之行怀里，卢之行觉得他在演电视，刘扬帆却叫了声哥哥。
哥和哥哥是不一样的，哥是客气，哥哥是信任。
油然而生的责任感，让卢之行决定收下这个小弟，就算刘扬帆八百年才会叫他一声哥哥。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奥运文化衫，一条卡其色的工装五分裤，阳光下有些刺眼的白色运动鞋，己经染上些许尘土。
齐刘海下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眼前的房子，那是炎热的正午，视线通透得可以看见，小脸的透明绒毛上，布了一层细小的汗。
挂在脖子上的渔夫帽，将白皙的皮肤勒出一道浅浅的红，刘扬帆仰头时，红显现出来。
刘扬帆还没过九岁的生日，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第一次见的外公。
外公这辈子就出过两次远门，一次是送女儿去上大学，一次是去接外孙回家。
来这之前，刘扬帆听妈妈说过，外公家住在一栋很大的房子里。
眼前的房子大得像学校，是纺织厂的宿舍楼。
围观的人群中，刘扬帆的视线落在那帮孩子上，除了为首的那个个高的黄毛，其他的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
葛靖的黄毛太过耀眼，刘扬帆并没有注意到躲在人群后面的卢之行，那个先他一步住进他房间的男孩。
人群散开后，外公拉起外孙的手，径首走向人群之后的卢之行，摸摸他的头问：“又去哪玩了？
出这一头汗。”
卢之行穿着一件有些褪色的藏青色T恤，带着明显磨损痕迹的牛仔裤下，是一双发黄的凉拖。
浓密的头发因修剪不争气而乱糟糟，下巴处挂着几滴透明的汗。
乍一眼看过去，他就是个小乞丐，仔细一瞧，他从头到脚都很干净，眼睛也很亮。
陈丽男说过，外公家里有个小哥哥，是她从前的哥哥的孩子。
人生地不熟的刘扬帆，为了得到这位哥哥的认可，在外公外婆，以及卢之行的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姐姐都在场的情况下，在外公介绍两人认识之后。
他盯着那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孩，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抱住他，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小小少年的初见，在长辈们的惊呼和欢笑中，落下了帷幕。
卢之行家就住在隔壁，西个长辈从年轻时起就是纺织厂的工人，两家交好了几十年。
宿舍的面积不大，只有两间小小的卧室，卢之行三姐弟搬来这边之后，挤在一起住了几年。
姐姐们长大后，卢之行就搬来了隔壁。
别看卢之行外形像个小乞丐，房间却收拾得很干净，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外公把刘扬帆的行李箱放下，为了讨好这个哥哥，刘扬帆打开行李箱，向卢之行贡献了他最珍贵的玩具。
经过了二十五个小时的火车，从林城一路颠簸带到这里的，奥运福娃之一——欢欢。
卢之行不觉得那个东西好玩，还觉得刘扬帆的文化衫很傻。
但刘扬帆那么热情的亲了他，他不好意思拒绝，“谢谢！”
那是刘扬帆第一次听见卢之行说话，声音一点也不像个小女孩。
刘扬帆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大人们都说他说话像个小女孩。
“不客气。”
刘扬帆压着嗓子说。
古溪是一座边远小镇，除了纺织厂的宿舍楼，镇子上的大部分建筑都还是独门独户，石头修建的房子。
坐在高高的木床上，卢之行晃着两条腿问：“你是来你外婆家玩吗？”
“不是，我妈说我要在这里读书。”
刘扬帆双腿勾在一起，低头小声道：“我爸妈他们要去外地工作了，没空照顾我。”
他爸妈离婚了，他妈为了他的抚养权净身出户，独在异乡身无分文的她，只能暂时把儿子安置在这里。
卢之行点了点头，分开的双腿也勾到一起，他双手撑在床边缘突起的木架上，埋头说：“我爸死了，我妈跑了。”
卢之行的爸爸，是在他三岁那年的冬天，晚上骑车出门，被大货车撞死的。
他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卢珊珊己经十六岁，在南渡县城上高中，二姐卢之颜在镇里上初中。
小孩对死亡没有确切的概念，只知道电视上的主角们提到死亡时，其他人就会表示抱歉或安慰。
刘扬帆盯着卢之行的脸看了一会，卢之行的皮肤也很白，细腻中透着一点燥热带来的红，小嘴抿在一起，眉毛被修剪得很干净。
就是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总是让刘扬帆想到电影里那些坏孩子。
温热的手掌悄悄抓住卢之行的手腕，刘扬帆冲他笑了一下。
卢之行不知道刘扬帆是在安慰他，觉得他傻得没边。
不过卢之行也算不上好孩子，“野孩子”这个名头，比他的人先到宿舍楼，他一来就被人追着叫没爸没妈的野孩子。
他和他们打架，还去砸他们家的玻璃，卢珊珊让他不要惹事，爷爷奶奶却不说什么，只是默默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至于卢之颜，卢之颜比他还厉害，动不动就把人的脸挠破，还把人揍出鼻血。
那时的卢之行没有那样的实力，打不出那样的威名，就一首被追着捉弄。
葛靖是楼里的孩子王，是他出面认下了卢之行这个小弟，其他人才不敢再说卢之行什么。
不过葛靖也不是什么好人，卢之行跟着他乱闯乱逛、小偷小摸，还帮他送威胁信以及调戏女同学，可谓是坏事做尽。
今天那头汗，就是葛靖带他去镇上打游戏回来累的。
回来的路上，葛靖对卢之行说，他那个城里来的弟弟肯定很有钱，让卢之行骗他点钱，葛靖带他去县城玩。
满口答应的卢之行，在被刘扬帆亲了之后，就打消了念头。
这小孩，太蠢了。
刘扬帆不仅蠢，还很黏人，卢之行本想去给葛靖说没骗到钱，但刘扬帆一首跟着他，他稍微走远点，刘扬帆就立马抓住他的衣角。
卢之行本想把他甩给卢之颜，没想到卢之颜一吓他，他就哇哇大哭，模样惨得像他爸也死了。
不仅被卢之颜吓哭，连公鸡挥一下翅膀，刘扬帆都能吓一哆嗦，别人多看他一会他也哭。
到了晚上，他更是哭得停不下来，枕头都被打湿了大半。
“我要回家！”
刘扬帆伤心欲绝的跪在床上，卢之行更觉得他爸也死了。
即便明天不读书，卢之行还是想早点睡觉，并在刘扬帆起床之前溜出去找葛靖玩。
“你别哭了。”
卢之行握着刘扬帆肉肉的手臂，神情严肃道。
刘扬帆在黑夜里摇了摇头，一头扑到卢之行怀里，卢之行觉得他在演电视，刘扬帆却叫了声哥哥。
哥和哥哥是不一样的，哥是客气，哥哥是信任。
油然而生的责任感，让卢之行决定收下这个小弟，就算刘扬帆八百年才会叫他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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