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水与耳光脑袋像是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我是在一阵尖锐的咒骂声中醒来的,
入目是糊着旧报纸的屋顶,身下是硬得硌人的土炕。“苏念安!你是死了吗?
日头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我们老陈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懒货进城媳妇!
”房门被踹得砰砰响,一个五十多岁,颧骨高耸,眼神刻薄的老妇人叉着腰站在门口,
是原主的婆婆,王翠花。冰冷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我叫苏念安,
前世是熬夜加班猝死的社畜,现在,我穿到了1975年,
一个同样叫苏念安的刚嫁到农村的知青身上。丈夫陈建国,是红星生产队的会计,
有名的妈宝男。眼前这位,就是他那蛮横无理的娘。“妈,我这就起。
”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适应这具虚弱身体和糟糕的处境。“起?
赶紧给我滚去把全家人的衣服洗了!缸里没水了,先去挑水!
”王翠花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手指头恨不得戳到我脑门。初春的井水,冰冷刺骨。
我咬着牙,用颤抖的手将水桶从深井里提上来,水花溅湿了单薄的裤腿。原主这身体,
实在太弱了。院子里堆着小山似的脏衣服。我蹲在木盆边,冰冷的水浸过手背,
冻得指关节发白。小腹传来一阵阵坠痛,这身体正在生理期。“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啊!
”王翠花拎着烧火棍出来监工,见我动作慢,一棍子就抽在我后背上。
火辣辣的疼让我瞬间闷哼一声,心底一股邪火猛地窜起。前世谁敢这么对我?
可我硬生生忍住了。初来乍到,势单力薄,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妈,
念安她身子不舒服……”一个略显懦弱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
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正是原主的丈夫,陈建国。他站在房檐下,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不舒服?谁家女人不来那点事?就她金贵?我看就是懒筋没抽干净!
”王翠花瞪了儿子一眼,转而对我骂得更凶,“洗不完今天别想吃饭!”陈建国缩了缩脖子,
竟然真的不再说话,转身回屋了。我的心沉了下去。妈宝男,果然名不虚传。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饭桌上,清汤寡水的玉米糊糊能照见人影,中间一盘咸菜疙瘩,
唯一的熟菜是一小碟炒鸡蛋。王翠花把炒鸡蛋全拨拉到旁边一个半大小子碗里,
那是她的小儿子陈建军。“我儿子正在长身体,得多吃点。”然后她瞥了我一眼,
把半个黑乎乎的野菜窝头扔到我面前:“吃吧,城里小姐,别嫌糙,我们家就这条件。
”陈建国和他爹陈老栓默默喝着糊糊,对此习以为常。大嫂李秀兰嘴角撇了撇,
眼底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我捏着那喇嗓子的窝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夜里,我发起了低烧,浑身冰冷地蜷缩在炕尾。陈建国睡在炕头,离我远远的。
“建国……我有点冷。”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哑着嗓子开口。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嘟囔道:“冷就多盖点,吵死了。明天还要上工算工分呢。”说完,他竟然抱起枕头和被子,
去了隔壁杂物间睡。土炕冰冷,身体滚烫,心里更是一片寒凉。2 脏水与反击第二天,
我强撑着病体起来。烧退了些,但浑身无力。王翠花可不管这些,照旧把一堆脏衣服丢给我。
大嫂李秀兰在一旁阴阳怪气:“哟,城里来的知青就是不一样,洗个衣服都跟绣花似的。
”我没理她,默默搓洗。盘算着怎么弄到点钱,或者找到离开的机会。
知青身份是唯一的护身符,但想靠这个回城,难如登天。突然,李秀兰拿着一团污秽的东西,
故意在我面前抖开,赫然是一条用过的月经带。她尖声叫道:“妈!你看她!
这东西都洗不干净,埋汰死了!真是脏了我们老陈家的地方!
”周围几个来串门的妇人顿时指指点点,发出嗤笑声。王翠花脸色铁青,
指着我的鼻子骂:“不要脸的玩意儿!这么脏的东西也敢拿出来现眼!
我们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血液瞬间冲上我的头顶。侮辱人也要有个限度!
我猛地站起身,端起那盆浑浊不堪、带着血丝的洗衣水,对着李秀兰,
毫不犹豫地从头到脚泼了过去!“啊!”李秀兰被泼成了落汤鸡,发出一声尖叫。
所有人都惊呆了。我扔掉木盆,冷冷地看着她,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论脏,谁比得上你偷藏粮食回娘家的黑心肝?
上个月队里分下来的白薯,少了两斤,是你半夜偷偷塞给你娘家兄弟了吧?
”李秀兰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你……你胡说!”“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我眼神扫过在场众人,“需要我去找队长核对一下分发记录吗?
”王翠花狐疑地看向李秀兰,后者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反了!反了你了!
”王翠花反应过来,挥舞着双手就要冲上来撕打我。我迅速后退一步,
抄起靠在墙边的砍柴刀,横在身前,眼神狠厉地盯着她:“来啊!看今天谁先见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同归于尽!”我的眼神太过骇人,语气里的决绝毫不作假。
王翠花被我镇住了,举着手不敢上前。陈老栓在一旁闷头抽烟,屁都不敢放一个。
陈建国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往后缩。院子里一片死寂。
只有李秀兰在低声啜泣,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我握着冰冷的刀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威慑。但这个口子必须撕开。晚上,陈建国居然摸到了我屋里,
手里拿着半个冷掉的烤红薯。“念安,”他语气带着一丝讨好,
“白天的事……是妈和大嫂不对。你别往心里去。这个,给你吃。”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
想起他白天的退缩,只觉得恶心。我接过红薯,在他露出笑容的瞬间,直接扔出了门外,
冷冷道:“滚出去。”陈建国的笑容僵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苏念安,
你……”“我让你滚,听不懂吗?”我指着门口,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他脸色变了几变,
最终悻悻地走了。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反抗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接下来,必须尽快找到经济来源。我记得后山似乎有些常见的草药,或许可以挖来试试。
3 污蔑与决裂平静了没两天。这天下午,我刚从后山挖了点常见的柴胡、地黄回来,
偷偷藏在柴火堆里,准备找机会去镇上供销社问问收不收。
王翠花和李秀兰就气势汹汹地冲进我房间。“苏念安!你个贼骨头!
”王翠花手里挥舞着几张粮票,劈头盖脸就骂,“我说家里粮票怎么对不上数,
原来是你偷了!说!你偷粮票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拿去养野汉子!”我心头一凛,
那粮票我根本没见过。是栽赃!“我没偷。”我冷静地说。“没偷?从你枕头底下翻出来的!
人赃并获你还敢抵赖!”李秀兰在一旁帮腔,眼神得意。“就是你偷的!你个不下蛋的母鸡,
自己生不出孩子,还想偷我们陈家的粮票贴补外人!今天不教训你,
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王翠花说着,就要上来扯我的头发,“把她衣服扒了,
吊起来打!看她还嘴硬!”外面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邻居。陈建国被他妈从队里叫了回来,
站在院子里,脸色难看地看着。“建国!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偷人偷到家里来了!
”王翠花哭天抢地。陈建国看向我,眼神复杂,有怀疑,有挣扎,最后化为一种懦弱的回避。
他别过脸去,低声道:“念安,你……你真要是做了,就认个错吧。”那一刻,
我心里对这个男人最后一丝原主残留的期待,彻底熄灭了。
眼看王翠花的手就要抓到我的衣领,我猛地后退,一把抓起炕桌上的剪刀,
锋利的尖头直接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用力之下,一丝血痕立刻渗了出来。“啊!
”围观的人发出惊呼。“你们今天谁敢碰我一下,我就死在这里!”我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王翠花,李秀兰,你们栽赃陷害,逼死知青!这条命,
我看你们陈家背不背得起!”王翠花被我这架势吓住了,动作僵在原地。“去叫村长!
去叫支书!”我对着外面围观的人喊道,“让领导们评评理!我苏念安嫁到陈家,
起早贪黑当牛做马,吃不饱穿不暖,现在还要被污蔑偷人!今天不给我个说法,
我就血溅当场!”事情闹大了。很快,村长和支书都被惊动了,匆匆赶来。
看到我脖子上渗血的伤口和手里的剪刀,两位领导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胡闹!
”村长老李头呵斥道,“把剪刀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说!”我放下剪刀,但眼神依旧冰冷。
我当众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新旧交错的青紫痕迹,那是原主长期被王翠花打骂留下的。
“村长,支书,你们看。这就是我在陈家的日子。”接着,我把如何被克扣口粮,
如何被逼干重活,如何被污蔑偷窃,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地道来。我没有哭,
语气平静得可怕,反而更显真实可信。“粮票不是我偷的。我枕头底下有什么,
搜之前谁进去过,一清二楚。”我意有所指地看向李秀兰,她脸色一白。“至于经济来源,
”我拿出藏在柴火堆里的草药,“我只是想去后山挖点草药,晒干了换点零钱,
买点女人家用的东西,这也不可以吗?”人证物证俱在,加上我脖子上那道血痕,
舆论瞬间倒向了我。王翠花还想撒泼,被支书厉声喝止:“王翠花!你虐待知青,污蔑清白,
这是严重的错误!必须严肃处理!”最终,在村干部的主持下,我和陈建国当场离婚。
因为我是受害方,且是知青,我的口粮份额被单独划了出来。
拿着那张薄薄的、盖着红印的离婚证明,我收拾了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
主要是几件打满补丁的衣服和我的知青证明。走出陈家那扇令人窒息的大门时,
王翠花还在后面跳着脚骂:“丧门星!扫把星!离了我陈家,你等着饿死冻死在路边吧!
我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陈建国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我却感觉胸腔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自由了。
4 第一顿饭村尾有一间废弃的守林人小屋,年久失修,四处漏风。我跟村里申请,
暂时住了下来。村里人都在看我笑话,赌我撑不了几天就会哭着回陈家求收留。
“看她那细皮嫩肉的样,能干啥?” “离了男人,她吃啥喝啥?” “等着吧,
过不了冬就得饿死。”这些风言风语,我充耳不闻。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我把小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堵上漏风最大的窟窿。
然后用离婚时村里协调、陈家不得不给我的一点微薄补偿金,去供销社买了最少的粮食和盐。
剩下的钱,我买了几只小鸡崽和一把小锄头。我把屋后一小块荒地开垦出来,
趁着天气还没完全转冷,撒上了一点白菜籽和萝卜籽。又跟着村里老人学了怎么编草鞋,
怎么挖野菜。日子清苦到了极点。喝的是井水,吃的是稀粥野菜,晚上冻得瑟瑟发抖。
但心里是畅快的。再也没有人对我指手画脚,非打即骂。几天后,陈建国找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掺了大量糠皮的窝头,站在我院子外,表情有些不自然。“念安,
”他语气带着施舍,“我知道你日子难过。妈那边……只要你回去给她认个错,
保证以后听话,家里还是有你一口饭吃的。”我正蹲在灶台前生火,
锅里煮着我用野菜和一点点碎米熬的粥。我抬起头,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伸手揭开了锅盖。
一股混合着米香和野菜清气的白雾蒸腾而起。虽然只是最粗糙的食物,但在此时此地,
却显得格外诱人。陈建国看着锅里还算粘稠的菜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陈家的饭虽然他能吃饱,但质量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见了吗?”我用木勺搅动着粥,
语气平淡,“我吃这个,挺好。比在你们陈家吃嗟来之食,吃得舒坦。
”“你……”陈建国脸涨红了,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苏念安,你别不识好歹!离了陈家,
你一个女人……”“我怎么样,不劳你费心。”我打断他,“拿着你的窝头,滚。
”他看着我冷漠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捏着那个硬邦邦的窝头,灰溜溜地走了。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我把挖来的草药仔细清理晾晒,又编了好几双草鞋。等到赶集日,
我背着这些东西,走了十几里山路,去了镇上。镇上的供销社果然收草药,虽然价格低廉,
但蚊子腿也是肉。草鞋也有人买,主要是图便宜。我用换来的钱,
买了一点急需的针线和一小块肥肉,准备熬点油。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观察。
镇子比村里繁华些,或许……以后可以在这里找点机会。正当我在路边歇脚时,
一个穿着体面中山装、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他推着一辆自行车,
气质与周围的农民截然不同。“同志,请问去红旗公社红星生产队是走这条路吗?
”他开口问道,声音沉稳。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眉目端正,
眼神清亮有神。“是的,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我指了指方向。“谢谢。”他道了谢,
目光扫过我放在脚边的背篓,里面还有几双没卖完的草鞋和用草绳捆着的草药,
“你是红星生产队的?这些东西是……”“自己挖的,编的,换点零钱。”我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