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炎夏已经步入尾声,今年的夏季高温没有像去年一样持续到整个秋季,
不然还真让人受不了,每天下班可以继续在公园打球了。我沿着公园的湖边骑单车,
月色倒映在浑浊的湖面上,像一幅幅时刻变动的画。老海已经在公园的后门等我了,
两个大男人晚上十点多约见面,我都觉得有些好笑。老海是我在篮球场认识的朋友,
所谓不打不相识,他年龄大我三岁,体格消瘦,双手长得不自然,
我总有错觉是和一只长臂猿在组队打球。只要有我们两个在场,一般都是同一支球队,
他球场上非常灵活,也不会坑队友,发挥合作的关键时候总能引起场外的掌声。
我和他吃过好几次饭,都是在球场周围的随便一家苍蝇小店吃,可无论吃什么,
这家伙总能加饭加饭,食量惊人,让我又想起一个不雅的标签,饭桶。
我当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他为人随和,做朋友非常合适。最近我发现老海有些不同寻常,
每次打完球后,他都会等大家散开之后才独自离开,也不见他走进地铁站或者上公交车,
问他住在哪里,他也总是随口附和,“跟朋友合租,人多不方便,你住在什么哪里呢?
”这样转移话题,可我即便说住在哪里,那家伙也不会说什么时候去你家坐坐喝喝茶。
问他做什么工作,他也只是说,在公司上班。有意回避关于身份职业的话题。
我的鼻子天生灵敏,打球的男生身上都是汗臭味,有一次老海来球场,那晚的人很多,
怎么都轮不到我们上场,我和他坐在观众席上,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臭味,那不是汗水的臭味,
而是极度刺鼻那种,虽然只有一点点。我开玩笑说:“你掉进下水沟了吗?身上这么臭!
”他转过身来笑着说:“胡说什么,快轮到我们上场了。
”于是我对他的身份还有职业更加感兴趣,本想跟踪他看看,又觉得费时间,
何况是跟踪一个男的,如果是美女那倒还可以好好考虑考虑。终于在我的追问下,
老海同意让我去他那里。“去了你别嫌弃啊,我现在住的地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说的越是神秘莫测,我的兴趣越大。“敢去吗?”他一副奸诈的表情,
还有那股刺鼻的臭味时隐时现。“当然敢!”十点多的公园里已经很冷清,
唯有树林阴影处舍不得回家的小情侣,我对着黑色的身影们吹着口哨,然后加快速度离开。
单车驶过一个大转弯,前面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教堂,十字架上有蝙蝠飞影飘过,
看起来阴森可怖,栅栏里大门紧闭,我白天好像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座教堂。
单车驶入一个斜坡就到公园的后门了,估计老海已经在那里等我。我快速飞驰在路上,
十点多的黄色路灯变得有些昏暗,光线懒懒散散的,整个斜坡没有行人车子。我看见了,
老海就站在铁门的后面,正背对着我在打电话,我放慢速度,看见他手里发光的烟头。
我摇下车铃铛,他听到我的车声后转过来,和电话里头再说一句就挂了。“没有叫别人吧?
”“没有啊,就我一个。”“车就放在这边吧。”“走路就可以到吗?”“嗯嗯。
”我将车锁在一根铁护栏上。老海转身走回公园,沿着我刚才来的斜坡。“嘿,
怎么走回去啊?你家是这个方向吗?”我觉得奇怪。他转过身看着我,
圆睁的眼神像变成命令,“走不走啊?”“走。”我只好应声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我的单车。
老海走得很快,时不时地看向后面,斜坡两边是大理石墙壁,墙壁已经爬满藤蔓苔藓,
看起来历史悠久。我总是差两三米的距离才能和他同步,他有意的加快速度不和我闲聊。
我想是不是他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今晚不方便去,如果是这样,直接和我说就好了,
可这家伙还是径直往前走。走过斜坡,来到一排大榕树下,黄色的路灯照不到这里。“走吧,
快点!”他挥挥手催促我,我也改为用小跑了。他跨过几步石阶,走进一片草丛,
我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月亮高高挂起,这里是刚才那座教堂的后院,
草地上有一道显眼的小路,和斜坡的石壁一样,存在很长时间了。“你是住在教堂里的吗?
”我完全没从这家伙身上看出是信徒,和他出去吃饭也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老海推开大理石柱后一个小门,
门并没有上锁。“这个就是教堂的后门吧?”我问。老海没有回答我,他打开了墙上的开关,
漆黑的室内亮起一颗小灯,灯泡的造型独特,微弱的光射进了大厅,我看见一排排的座椅。
“喂,你不会是住在这里吧?”“你不是要来看看吗?就不要这么啰嗦了!
”自从转身走向斜坡,我就有点后悔了。只见他从后门一角的桌子下抽出一堆东西,
接着递给我一个头盔,我在灯光下看仔细,有两块大镜片,竟然是一个防毒面具。“戴上去。
”他说。“戴上去干嘛?”“一会你就知道了。”他催促道。看来我只有照着做了。
防毒面具戴上去头沉甸甸的,但是呼吸顺畅,我比出一个OK的手势。
他的口袋里还塞了两瓶东西,关了灯后走出教堂。“我们这里要去干啥?”我忍不住问。
老海没有说话,沿着后门外的围墙走。他像吸血鬼一样躲避着月光,我也贴着墙壁走,
脚下有一条水沟,沟里还有积水。他在一个大窗户边停下脚步,
我见他指了指草地上一个大铁盖子,那是光纤或者什么通信电缆的安全盖吧,
至少下水道不会建在围墙外的草地。老海跳着跨过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铁线,
伸进盖子后用力一拉,盖子发出了“呵呵”声。“老海你怎么带我来这里,
你是有工作还没有做完吗?”老海没有回答,他打开手电筒,光瞬间照亮周围,
我看见井口里有一条铁梯子,直通下面,铁梯看起来很新,好像经常有人爬过一样。
“下去吧,我就住在下面。”说完也没看我惊呆的反应,自己先下去了。“你先等等,
我到下面后给你照明。”他动作迅速,一点也不像刚爬这种铁梯子的人。
很快井口下刺眼的光线晃动。“可以下来了。”“喂老海,你到底想干嘛?!
”戴着面具后声音变得沉闷,老海好像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只顾着催促我。
沿着铁梯子慢慢的往下爬,井口的墙面都是蜘蛛丝和霉迹,我像置身于求生游戏之中,
长期生活在地面上的人们,并不知道地下的特殊结构。我估算梯子的高度至少有两层楼高,
踩在水泥地上,拍拍灰尘的手,我们正站在一条大的下水道一角,污水的汹涌声巨大,
周围的温度明显低了几度,很潮湿,如果没有这个面具,肯定是恶臭到不行。这时我才发现,
老海至始至终都没有戴防毒面具。“跟我来,走吧。”老海逆着水流前行。“这是要去哪里?
”我抓着他的后背,感觉黏糊糊的,缩回了手。“哪里?你不是要到我家看看吗?
这里就是我家啊!”我好像碰到一个发了疯的球友,怎么会有人住在这里呢?
想想住在天桥下或者地下通道都比在这里好。我被他的惊人话语给愣住了,
脚却听话般的跟在后面。走到这条圆形下水道的转弯处,眼前出现一条混浊不堪的水流,
老海的手电筒在周围晃来晃去,左右两边看不到尽头,而水流的斜对面是一条新的通道,
一样看不见通道的尽头。老海突然后退了几步,要做什么也没提前说,
接着像三步上篮一样快速奔跑往前冲,直接飞过了眼前这条臭水沟,稳稳地落地。“嘿,
跳过来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路吗?看来也没得选择了。我看了看臭水沟里的黑影,
完全看不出到底有多深,要是掉下去不得臭死了,我必须一次就跳过去,
中间横着一条臭水沟和在操场上跳远那感觉完全不一样。老海不会是在耍我吧,
我后退了几步,试着跑了几步,鞋子在潮湿的地面上没有打滑,一样的动作加速后往前一跳,
在空中飞跃不到一秒钟里有种错觉,好像水流的方向正把我往左移动了一点,
幸好完美的落地。“不错嘛。”“这臭水沟应该很浅吧?”“里面啊,起码也有一米深最少。
”老海笑着说,“掉下去会游泳也无济于事了。”“喂老海!你到底叫我来这里干嘛?
”声音在墙壁之间反弹。周围就像被遗弃的城市地道,流着腐败的液体。
莫非从这里穿过可以最快到达老海的家里,可他不像是会省下这点车费的人。
难不成他的癖好是喜欢在下水道穿梭,想到这里我不禁一股恶心感起来。“别说话了,
快到了,接下去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不然我揍你!”老海眼神严肃地说。若是挨揍的话,
那也是我揍你才对,我真不应该和这家伙来这里。往里走气味更浓,虽戴着防毒面具,
还是可以闻到刺鼻的臭味,污水里、墙壁上的小生物,都得忍受得了这臭味才能在这里栖息。
前方的通道变得矮小,老海弯着腰前行,我也得弯着腰行走,
墙壁的缝隙中长满颜色斑斓的霉菌,水时不时滴在我的肩膀。“停下!我要回去了!
”我大喊,准备掉头离开这个让人抓狂的地方,可转身才发现,我真没有把握可以原路返回,
要是在这里迷路了不亚于迷失在森林里,下水道都长得差不多,不是向左就是向右。“喂,
就快到了!”老海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我们在球场上碰撞的次数不少,
要是论体格,我绝对可以单人摆脱他。“到什么啊!你住在这种鬼地方吗?
”“你还想不想要你那篮球啊?”“篮球?”老海指的是我上周在公园球场掉进下水道的球,
那是有球星签名的篮球,我在网上一个拍卖会抢下的,花了将近八千块。
不知哪个没素质的小偷盗走了下水道井盖,当时我去上了一趟厕所,
回来的时候看见球在地上滚动,不知道是被风吹还是被什么撞到,
正好精准的向着水道口滚动,就像一颗命中洞口的高尔夫球。洞口是圆形的,里面黑漆漆,
当时球友们没人敢下去,洞口也没楼梯,很快下起了一场大暴雨,我只能自认倒霉了。
“我那个篮球?”他在胡说什么。“对啊,你很快就可以看见你那个篮球了!
”我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什么叫可以看见?如果他知道我的篮球在哪里,
为什么不直接拿给我或者提前跟我说呢?老海看我爱球的眼神,立马转身继续走,“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