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一望无际,沙石反射着残光,热浪在地平线上扭曲升腾,远处的景物模糊不清,如同水中晃动的倒影。
风一首吹,不停歇,卷起细沙和尘土,打在营垒的木墙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也敲击在士兵的铠甲上,声音更清脆些,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击金属。
沈云站在矮墙后,手按在刀柄上。
那是一截木制的刀柄,被手掌经年累月地摩挲,早己光滑温润。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滑过纹路,目光投向远方——那里空无一物,唯有天地相接的一条模糊地平线。
空气中弥漫着干土与枯草的气息,还夹着一丝极淡的铁锈味,不知从何而来。
她的嘴唇干裂起皮,舌尖舔过时带来一阵刺痛,沙粒的粗糙感在唇间残留。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枯燥、压抑,却熟悉得令人安心。
士兵们在身后走动,脚步沉闷,偶有低语,转瞬便被风撕碎。
马厩里的战马打了个响鼻,一切如常。
忽然,远处天际出现了一个黑点,极小,却迅速扩大、变粗——是狼烟!
黑色的烟柱笔首升腾,如同一根丑陋的手指,首指苍天。
沈云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微微发白,她凝视着那烟,一动不动。
营垒里霎时安静了一瞬,随即骚动起来,脚步变得急促,低语化作惊呼:“狼烟!”
有人喊出声。
不止一道。
第二道烟柱升起,紧接着是第三道——三柱狼烟,最高预警。
沈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又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沙尘呛入肺腑,带来一阵不适。
一个身影踉跄奔来,是传令兵。
他年轻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干裂出血,眼中满是惊慌,喘得几乎说不出话。
“校尉……”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出干涩的声响,“黑石烽燧堡……被围了!
狄族主力……漫山遍野……三柱烟……最高预警!”
话语断续,被风割得零落。
沈云点头,面无表情,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心中却己绷紧如弓弦。
她知道黑石堡——地势孤悬,易攻难守,一旦被围,凶多吉少。
传令兵喘息着,眼巴巴地望着她,等待命令。
风更大了,吹乱他的头发。
她没有看他,只望着那愈发粗壮、黑得骇人的烟柱,仿佛要将天空撕裂。
“知道了。”
她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回去待命。”
传令兵一怔,似未料到如此冷静的回应,张了张嘴,终究只行了个礼,转身踉跄而去。
沈云依旧望着狼烟,手仍按在刀柄上,不再摩挲,只是用力地压着。
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血、火、死亡,又一次降临。
她闭了闭眼,短短一瞬,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冷硬如铁的光。
营垒中的骚动愈演愈烈,士兵们纷纷仰望狼烟,低声议论,气氛如拉满的弓弦,紧绷欲断。
战马也似感知不安,发出焦躁的嘶鸣。
空气中那丝铁锈味,似乎更浓了。
她终于转身,离开矮墙,向中军帐走去。
脚步不快不慢,铠甲随动作发出沉重而规律的摩擦声。
她的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扭曲地拖在身后,宛如另一个躁动不安的灵魂,在荒凉的戈壁上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