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性地把钥匙丢在桌上，拉开窗帘，让暮色和楼下小饭馆的吆喝声一齐爬进来。
走廊另一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锅碗瓢盆碰撞。
刚到霓虹都市的第三天，林灏然仿佛还在适应自己的每一口呼吸似的，好像这个城市的氧气也有点贵。
就在他打算拿出简历继续修改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和糊里糊涂的咕哝。
他还没反应过来，门把手转动，门被推开一条缝。
“你到底有没有关煤气？”
一个短发女生探进半张脸，眉头拧成了川字。
林灏然一愣，站起身：“煤——煤气？
我，我还没做饭啊。”
“你说呢？
厨房里一股气味，刚才谁最后用的？”
女生退后两步，属于那种走路带风的类型，脚步径首踏进玄关。
她身后是一只形状奇怪的绿色拖鞋，像是刚从潮牌店打折区抢来的。
整个人精悍又带点不耐烦，脸上写着两个字：吴衍珍。
林灏然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短发以示无辜：“我真没做过饭，我连灶怎么开都不——”吴衍珍没理他的辩解，径首冲向厨房。
灶台一遍摸索，她翻开煤气阀，又凑近灶台闻了闻。
林灏然本来想解释，两句话憋在嘴里，变成了：“呃，要不要—我试试？”
吴衍珍头也不抬，声音硬邦邦：“你别碰，让我来。”
那一刻的尴尬，厨房的顶灯在头顶滴滴作响。
林灏然站在厨房门口，僵硬地抱着胳膊。
突然间，吴衍珍叹了口气回头：“换气扇没开，味儿全积在这了。
以后谁最后走厨房，记得清理好。”
她意味深长地扫了林灏然一眼，仿佛一场冤假错案还没结案。
林灏然只好咧嘴笑：“我下次注意。”
一句话刚落，屋里响起一阵窸窣，是其他室友陆续归家的声音。
隔壁房门吱呀开了，探出个戴眼镜的小伙，问了句：“煤气漏了？”
吴衍珍继续指挥现场：“没漏，下次都注意点。”
林灏然默默溜回房间，心里嘀咕：这大城市的群租生活，果然也有自己的生存规则，但好歹没闹出安全问题，算是侥幸。
夜渐渐深了，楼下小卖部灯光打在窗玻璃上，反出一圈微妙的光色。
林灏然打开手机，想要刷一下当天的招聘信息，却无意间瞥到群租微信群热烈讨论“锅归属权”。
一条消息弹出，“谁动了我的牛肉？！”
紧跟着“昨晚厨房油瓶怎么不见了？”
他犹豫半天，还是没敢插嘴，只回了一句：“明天我买一瓶新油。”
消息区瞬间跳出几条“灏然人好，赞！”
还有一条“吴姐，查查监控！”
气氛比刚才煤气案还要热烈。
正当他纠结于明天应该带什么礼物才能融入这个群租世界时，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那个，你会修热水器吗？”
吴衍珍站在门口，难得用近乎请求的语气。
林灏然一愣，脑海快速翻过校招PPT，维修热水器这种技能明显超纲。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我能试试，技术靠自学。”
他随她去了浴室，浴室有点破旧，瓷砖裂痕拼成无声地图。
两人蹲在热水器前研究半天，试了几次还是没能解决水忽冷忽热的问题。
气氛慢慢化解。
吴衍珍忽然低声说：“能租这房，大家凑合活着，都不容易。”
林灏然嘿嘿自嘲：“我本来想象里的大城市，跟电视剧一样，每天都很顺。
现在发现，电视剧都骗人。”
她抿嘴一笑，显得少了点铜墙铁壁，多了些人气：“从小到大我就只信过一个道理：谁先习惯了麻烦，谁才是赢家。”
这句话让林灏然有些触动。
他发现这看似强势的室友其实也有柔软的一面，只是在这城里，每个人都学会了把盔甲穿在心上。
修热水器的事最终列入了“群租第二鬼故事”。
两人商量着，明天一起找房东报修。
回到自己的房间，那种初来都市的紧张感散去一半。
窗外霓虹灯开始闪烁，远处高楼上的广告牌变换着图案，“梦想就在这里”一行字反复出现，与现实的琐碎形成鲜明对照。
林灏然收拾好简历，想起明天还有一次面试。
他望向厨房那扇门，隔着门板隐约听到几句闲聊，有人抱怨热水器，有人笑着调侃今天的煤气案，一切似乎都回到了群租生活的日常节奏。
他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思考，或许在这样一群陌生又真实的人之间，自己也会找到归属感。
月光顺着窗台落进屋里，照在那株灰扑扑的仙人掌上。
林灏然闭上眼，心里琢磨着如何在这座城市的麻烦里，学会当一次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