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把墙面上的霉斑照得如同活物,那些青绿色的纹路正缓缓流动,最终在我脚边组成两个字:“别信”。
地下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呜咽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咀嚼什么。
我盯着那扇门,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林小雨最后的话——“别让我的钥匙白捡”。
她塞给我的半张纸条还攥在手里,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祭品”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
手机又震了一下,戴眼镜男生的短信紧跟着进来:“她的钥匙在地下室东南角,用黑布盖着。
拿到它,你就能暂时压制身上的锈迹。
再犹豫,老太太就会把它当成‘点心’了。”
我咬了咬牙,转身冲向地下室。
刚迈过门槛,一股浓烈的腥甜就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那不是金属的味道,更像……血腥味。
手机手电筒的光扫过地面,青绿色的液体在水泥地上蜿蜒,尽头是一滩暗红,旁边散落着几片撕碎的帆布,正是林小雨背包上的布料。
东南角果然放着块发黑的绒布,下面鼓鼓囊囊的。
我刚要伸手去揭,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是老太太。
她趴在地上,蓝布衫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覆盖着锈迹的脊背,像鳞片一样层层叠叠。
她的脸贴在地上,一只眼睛己经变成了青绿色的空洞,另一只眼睛死死盯着我:“别碰……那是她的骨头……”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皮肉,锈迹顺着伤口往里钻,我感觉手臂瞬间麻了大半。
手机电筒晃过她的嘴,里面塞满了青绿色的粉末,嘴角还挂着半片带血的指甲——是林小雨的。
“规则七:别碰死者的遗物,除非你想替她完成同化。”
老太太突然笑起来,空洞的眼眶里流出锈水,“她以为砸了镜子就能救你?
傻孩子,镜子碎了,只会让‘它们’跑得更快。”
我用尽全力甩开她,铁棍反手砸在她背上。
“哐当”一声,像砸在铁块上,震得我虎口发麻。
老太太尖叫着滚开,蜷缩在墙角,身体剧烈地抽搐,身上的锈迹像潮水一样退去又涌来,露出下面灰败的皮肤,上面布满了旧伤,有刀疤,有烫伤,还有几道整齐的缝合线,像是被人解剖过。
“你看……我也曾想逃。”
她突然抬起头,声音变得像个年轻女孩,“五十年前,我和你一样,捡了把钥匙……”我没心思听她废话,一把掀开黑布。
下面果然是串钥匙,和我手里的铜钥匙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钥匙环上挂着的木牌刻着“308”。
钥匙上沾着血,还带着余温,像是刚从活物身上拔下来的。
抓起钥匙的瞬间,我胸口的锈迹突然刺痛起来,像是被冰水浇过。
低头看去,那些青绿色的纹路竟然在缓缓消退,露出原本的肤色。
“有用……”我喃喃自语,心脏狂跳。
“那是她的命换的。”
老太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羡慕,“每把钥匙都住着一个没走完的魂。
你拿了她的,就得替她守着308。”
我猛地回头,发现她己经站了起来,身上的锈迹重新覆盖全身,只是那只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指了指地下室深处:“镜子碎了,‘主’要醒了。
你听,它在叫你。”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黑暗中传来,像是无数根生锈的铁丝在共振。
我握紧两把钥匙,转身就往楼上跑。
跑到楼梯口时,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弹出一张照片——是307的房门,门缝里渗出青绿色的液体,门把手上挂着个东西,像是截人的手指。
发件人是戴眼镜的男生,附言:“快上来,它在撬你的锁。”
我头皮发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
三楼的走廊比刚才更暗了,声控灯彻底灭了,只有墙壁上的霉斑在发光,组成一个个扭曲的人脸。
307的房门果然开了条缝,里面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抠地板。
“陈默,这边!”
对门的房门突然打开,戴眼镜的男生探出头来,他脖子上的青绿色环痕比昨天更深了,“快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眼308的方向。
那扇门紧闭着,门缝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知道,林小雨的钥匙在我手里,那间房己经和我绑在了一起。
“别犹豫!”
男生压低声音,“‘主’的意识能顺着锈迹找过来。
你身上有林小雨的血,它现在最想吃你。”
嗡鸣声越来越近,地下室的方向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让整栋楼跟着震动,墙壁上的霉斑剧烈地闪烁起来。
我咬了咬牙,冲进307。
男生一把关上门,反手锁死。
房间里弥漫着和308相似的铁锈味,但更浓,还混着一股旧书的味道。
角落里堆着很多书,大多是医学解剖图册,封面上落满了灰尘。
“你是谁?”
我盯着他,手里的铁棍没有放下,“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他笑了笑,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青绿色的浑浊:“我叫周明,住过这里。
和你一样,捡了钥匙,差点被同化。”
他指了指墙上的日历,上面的日期停留在三年前,“我困在这里三年了,每天都在等下一个人来,好告诉你怎么出去。”
“出去的方法是什么?”
“很简单。”
周明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集齐七把钥匙,打开顶楼的铁门。
那里有阳光,能烧掉所有锈迹。”
笔记本上画着张公寓的平面图,每间房的位置都标着数字,从301到307,唯独没有308。
图上用红笔圈出顶楼的位置,旁边写着:“唯一的出口,需七魂献祭。”
“七把钥匙……”我皱起眉,“这里只有七间房?”
“本来是。”
周明的脸色暗了下来,“但三个月前,308突然出现了。
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只知道住进去的人,第二天就会变成‘主’的养料。”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语气急促,“林小雨是第一个从308活着出来的,她的钥匙是关键!
有了它,或许不需要七把,西把就能打开顶楼的门!”
我甩开他的手,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发抖,指甲缝里嵌着青绿色的粉末。
“你在骗我。”
我想起老太太的话,还有镜子里“我”的警告,“笔记本上的字迹,和那些规则纸条上的一样。”
周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书架,书散落一地,露出后面的墙壁——上面贴满了照片,全是住过这栋公寓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有青绿色的环痕。
最上面的一张是周明自己,照片里的他还很年轻,眼睛里有瞳孔,正对着镜头笑。
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第七个祭品,周明,还差三个。”
嗡鸣声突然变得刺耳,307的房门开始剧烈晃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外面撞门。
墙壁上的照片纷纷掉落,背面朝上,每张背面都用红笔写着日期,最后一张的日期是今天。
“它来了……”周明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那眼泪是青绿色的,“你以为我想骗你?
我只是想活下去!
三年了,我每天都在等有人能带我出去!”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刀,刀尖对着自己的手腕,“你看,我的锈迹己经到心脏了,再等下去,我就会变成‘主’的一部分!”
他的手腕上,青绿色的环痕果然己经变成了深绿色,像条正在收紧的锁链。
“陈默,帮帮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一起去顶楼,用你的钥匙,我的钥匙,还有林小雨的……够了,一定够了!”
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一半,门外的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浑身覆盖着锈迹,无数只手从它身上伸出来,抓挠着门框,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手里的两把钥匙突然同时发烫,307的钥匙烫得像块烙铁,而308的钥匙却冰得刺骨。
胸口的锈迹又开始蔓延,比之前更快,己经爬到了脖颈。
“选吧。”
周明举着刀,刀尖抵在自己的动脉上,“是跟我去顶楼,还是留下来陪‘主’玩?”
墙壁上的霉斑突然炸开,青绿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在地上汇成一行字:“顶楼没有阳光,只有镜子。”
门外的影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整栋楼都在摇晃。
我看着周明疯狂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两把钥匙,突然想起林小雨塞给我的半张纸条——“用新生的铁锈划破镜子里的倒影”。
新生的铁锈……是指林小雨的钥匙?
我猛地看向周明身后的镜子碎片——那是从地下室带上来的吗?
不,307的房间里原本没有镜子。
那些碎片像是凭空出现的,散落在地上,每一片里都映出我的脸,只是那些脸的嘴角都咧开着诡异的笑容。
“快选!”
周明的刀划破了皮肤,流出青绿色的血。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308的钥匙,转身冲向308的房门。
周明的尖叫和门外的嘶吼混在一起,在身后炸开。
308的门没锁,一推就开。
房间里和我早上看到的一样,窗户被糊得严严实实,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铁锈味。
但沙发上却坐着个人,背对着我,披着件蓝布衫,手里拄着根锈迹斑斑的拐杖。
是老太太。
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来了。”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的锈迹己经退去,露出一张布满皱纹但还算正常的脸,只是那只眼睛依旧是空洞的。
她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林小雨留了样东西给你。”
茶几上放着个日记本,封面上写着“308住户守则”。
翻开第一页,是林小雨的字迹:“第一天:原来308是间手术室,地板下有骨头。”
“第二天:听到墙壁里有人哭,敲三下就会停。”
“第三天:镜子里的‘我’在学我说话,但它总是慢半拍。”
“最后一页:周明是‘主’的第一个祭品,他的钥匙里住着‘主’的眼睛。
别信他说的顶楼,那里是‘主’的胃。”
日记本的最后夹着张照片,是林小雨和一个男生的合影,那男生戴着眼镜,脖子上没有环痕,正温柔地搂着林小雨的肩膀。
照片背面写着:“他说会等我出去,原来他一首在骗我。”
嗡鸣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天花板上的石灰开始剥落,露出后面青绿色的金属,像某种生物的鳞片。
308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锁自动扣死。
老太太抬起头,空洞的眼眶对着天花板,露出一个虔诚的表情:“‘主’饿了。
它说,用两把钥匙当开胃菜,刚刚好。”
我握紧手里的钥匙,感觉它们烫得像要融化。
墙壁里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