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孤星下的刺陆沉舟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高档公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玄关的灯为他亮着，像是黑暗中的一颗孤星。他脱下沾染了应酬烟酒气的外套，动作很轻。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江漓蜷在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睡着了。
平板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某个时尚品牌的秋季新品图。他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依旧精致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曾几何时，
这幅画面能瞬间抚平他所有的疲惫。如今，却像一根细微的刺，
扎在心底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走过去，想把她抱回卧室。刚俯身，江漓就醒了。
她睁开眼，眸中带着初醒的朦胧，看清是他后，那朦胧迅速褪去，换上一种客气的疏离。
回来了？厨房有醒酒汤，温着的。她坐起身，薄毯从肩头滑落，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但没什么温度。嗯。陆沉舟直起身，没提自己今晚并没喝多少。喝了点，不多。吵醒你了。
没事。江漓拢了拢头发，动作优雅，我本来也没睡熟。她拿起平板，熄了屏，起身往卧室走，
累了就早点休息。对话干巴巴的，像在例行公事。陆沉舟看着她的背影，
那句你也早点睡卡在喉咙里，最终没能说出来。他们之间，
这种不冷不热的状态持续快半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她那次从外地写生回来之后。
起初他以为是工作太忙，彼此忽略了交流，后来发现，是他靠近，她在无声地推拒。
他去了厨房，灶台上的白瓷锅里果然温着汤。他舀了一碗，坐在餐桌前慢慢喝。
味道一如既往，是她擅长的那种，清淡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回甘。只是喝汤的人，
心境早已不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是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发来的彩信。
他点开。照片的像素不算极高，但足以看清。背景是一家格调不错的餐厅靠窗位置，
他的妻子江漓，正笑着将一勺甜品喂向对面的男人。那男人他认识，是江漓大学时的学长，
叫顾衍，如今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江漓脸上的笑容，是陆沉舟很久未曾见过的，
带着一种全然的放松和……明媚。第二张照片，是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下的街边，靠得很近，
顾衍的手，似乎虚扶在江漓的腰侧。陆沉舟握着勺子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瓷勺碰在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磕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盯着手机屏幕，
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原来是这样。他忽然想起上个月，
无意间在江漓的画室看到一幅新完成的油画。画的是雨后的街景，湿漉漉的地面倒映着霓虹，
构图色彩都很棒，但角落里有一个人物的背影，寥寥几笔，却不像她往常画风的洒脱，
反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勾勒。当时只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顾衍。
他还傻乎乎地以为是她创作上的新尝试。醒酒汤的味道在口腔里变得苦涩起来。他放下碗，
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他却觉得心底某个地方轰然塌陷了一块，
露出黑洞洞的缺口。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对方很快接起。帮我查个人。顾衍。对，
就是那个画家。详细点，特别是最近半年的动向，和……江漓的交集。挂了电话，
陆沉舟依旧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透出一股孤寂。他想起当年追江漓的时候，费了多少心思。
她是美院才女，身边追求者众多，他一个工科出身，在商海沉浮的人，
硬是靠着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和真心，才终于打动了她。结婚那天，他握着她的手说，漓漓，
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这三年，他拼了命地工作，让公司上市，让身价翻了几番，
给了她物质上最好的一切。他以为这就是幸福。可现在，一张照片就轻易击碎了他的以为。
江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低声自语，声音冷得像冰。卧室的门关着，隔开了两个世界。
2 画展疑云接下来的几天，陆沉舟表现得一切如常。他甚至比平时更早回家，
偶尔会带一束江漓喜欢的花，或者订她爱吃的那家私房菜。江漓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
只是接过花时，会淡淡说声谢谢，然后找花瓶插起来。吃饭时，两人依旧没什么话，
气氛沉闷。周末晚上，陆沉舟状似无意地提起，好久没去看岳父岳母了，明天去看看？
江漓正低头剥橘子，闻言手指顿了一下，明天？明天我约了朋友去看一个画展。什么画展？
在哪里？陆沉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城市美术馆，
一个当代艺术展。朋友很喜欢。江漓把一瓣橘子放进嘴里，语气平静。嗯，那去吧，
玩得开心点。陆沉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第二天，江漓精心打扮后出了门。她前脚刚走，
陆沉舟后脚就拿起车钥匙跟了出去。他倒要看看，是哪个朋友。城市美术馆。
陆沉舟把车停在对面街角，坐在车里，能看到美术馆入口。他没等多久，
就看到江漓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身影。她穿着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阳光下显得很温柔。
紧接着，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气质儒雅的男人迎了上来，正是顾衍。两人相视一笑，
顾衍很自然地接过江漓的手提包，然后并肩走进了美术馆。那默契的样子，绝不是普通朋友。
陆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隐现。他拿出手机，对着他们的背影拍了几张照片。
他在车里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像一头潜伏的猎豹。直到看到他们再次出来，
在美术馆门口的咖啡座坐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走了过去。真巧。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正低头搅拌咖啡的江漓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沉舟？
你……你怎么在这？陆先生？顾衍也略显惊讶，但很快恢复镇定，微笑着打招呼。路过，
看到你们。陆沉舟拉开椅子，自顾自坐下，目光在江漓和顾衍之间扫了一圈，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不介绍一下吗，漓漓？这位是？他刻意用了亲昵的称呼，
看到江漓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这是顾衍，我大学学长，你见过的。江漓的声音有些发紧，
这位是我先生，陆沉舟。哦，顾先生。陆沉舟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听漓漓提起过，
说你在绘画上给了她很多指导。多谢。顾衍客气地回应，陆先生言重了，互相学习。
陆沉舟不再看他，转向江漓，爸妈刚打电话，说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让我们过去吃晚饭。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走吧？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江漓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一阵发慌。她了解陆沉舟，他越是这样平静，
越是可怕。好。她低下头，拿起包，对顾衍勉强笑了笑，学长，那我先走了。顾衍点点头，
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回岳母家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江漓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心脏怦怦直跳。你和那个顾衍，走得很近？陆沉舟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就是普通朋友。江漓低声说，今天碰巧遇到。碰巧？陆沉舟轻笑一声，那还真是巧。
我路过能碰到，你们看画展也能碰到。你什么意思？江漓转过头，看着他冷硬的侧脸。
没什么意思。陆沉舟淡淡道，只是提醒你，陆太太，注意分寸。我不希望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江漓脸色一白，你想说什么？你说呢？陆沉舟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转过头，
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江漓，我陆沉舟哪里对不起你？是钱给得不够多，还是时间陪得不够？
你要在外面找安慰？我没有！江漓脱口而出，眼圈瞬间红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怎么想？
陆沉舟拿出手机，点开那张彩信照片，摔在她面前，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普通朋友需要喂到嘴里？需要搂搂抱抱？江漓看着照片，瞳孔骤缩，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3 真相的苦涩车厢里，只剩下江漓压抑的抽泣声。
陆沉舟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底涌起一股毁灭般的快意，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重的钝痛。
谁发给你的？江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哽咽。这重要吗？陆沉舟收回手机，
冷冷地看着她，重要的是，这是不是事实。事实就是，我和顾衍只是朋友！
那天我们只是……只是一起吃个饭。江漓试图解释，但在他冰冷的目光下，
那些解释显得苍白无力。吃饭吃到需要喂？陆沉舟嗤笑一声，江漓，你把我当傻子？
那是……那是因为……江漓语无伦次，那是因为我当时手受伤了，割到了，顾衍他……够了！
陆沉舟厉声打断她，我不想听这些细节。他重新发动车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江漓，
我不管你和他到底到什么地步，从现在开始，断了。别逼我动手。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
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江漓浑身一颤，不敢再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那天在岳母家，
两人都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岳母看出些不对劲，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陆沉舟笑着给江漓夹了块排骨，没事妈，漓漓就是有点累。江漓低着头，默默吃着碗里的菜，
食不知味。从那天起，家里的气氛彻底降到了冰点。陆沉舟不再早归，甚至开始夜不归宿。
公司里的人发现，老板最近脾气格外暴躁，几个高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开始明目张胆地调查顾衍。顾衍的工作室，顾衍的人际关系，
顾衍的经济状况……他要知道，这个男人凭什么能吸引江漓。调查结果很快出来。顾衍，
三十五岁，未婚，家境普通，但在艺术圈小有成就，开过几次个人画展，作品卖得不错。
为人风趣幽默，很受女人欢迎。最近和江漓的联系确实频繁，多次一起看展、吃饭。陆先生，
我们还查到，顾衍先生最近在筹备一个新的画廊，资金方面似乎有些紧张。
助理在电话里汇报。资金紧张？陆沉舟眼神一冷，知道了。挂了电话，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缺钱？好得很。他约了江漓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地点是他选的，
僻静，适合谈事情。江漓来时，脸色有些憔悴，但依旧保持着得体。她坐下，点了一杯美式。
沉舟，你找我有事？陆沉舟推过去一张支票。江漓低头一看，数额巨大，收款人赫然是顾衍。
什么意思？给你的旧情人送点温暖。陆沉舟靠坐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
他不是缺钱开画廊吗？这笔钱，够他折腾了。江漓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调查他？不然呢？
等着你们把我当猴耍？陆沉舟倾身向前，压低声音，江漓，把这笔钱给他，然后跟他断干净。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混蛋！江漓猛地站起来，身体因愤怒而颤抖，你凭什么这么侮辱人！
我和他之间是清白的！清白的？陆沉舟也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清白到需要我花钱买断？江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要么，
你亲自把这钱给他，跟他一刀两断。要么，我可以用我的方式，让他不仅在艺术圈混不下去，
甚至在这个城市都待不下去。你选。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别忘了，我能给他钱，
也能让他一无所有。江漓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狠戾，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知道，
陆沉舟做得出来。他白手起家做到今天，手段绝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眼泪夺眶而出，抓起桌上的支票，揉成一团，
狠狠扔在他身上，陆沉舟，我看错你了！说完，她转身跑了出去。陆沉舟看着她的背影，
又低头看了看滚落在地上的纸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慢慢坐回去，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
喝了一口。苦不堪言。4 决裂的代价江漓没有接那张支票，
也没有按照陆沉舟的要求和顾衍断绝来往。她似乎铁了心要和他对抗到底。
陆沉舟的报复也随之升级。他先是动用关系，让顾衍原本谈好的几次画展合作陆续告吹。
接着，几家原本有意向购买顾衍作品的画廊和收藏家，也纷纷改变了主意。
顾衍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打电话给江漓，语气沉重，漓漓，你先生是不是……在针对我？
江漓在电话这头泣不成声，学长，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别这么说。顾衍叹了口气，
是我不好，明知道……还总是约你。他只是……太在乎你了。在乎？江漓苦笑，
他只是在乎他的面子。挂了电话，江漓看着画室里那幅有顾衍背影的画，心里一片冰凉。
她和顾衍，确实曾经互有好感，那是在大学时代，一段无疾而终的朦胧感情。
毕业后各奔东西，直到半年前在一次画展上重逢。顾衍的成熟和对她艺术追求的理解，
让她在陆沉舟那里感受到的冷漠和忽视找到了慰藉。他们一起看展，讨论艺术，
分享生活的烦恼，仅此而已。那次喂食，确实是因为她不小心割伤了手指，顾衍只是帮忙。
那张街边照片，角度借位，顾衍的手并没有真正碰到她。她解释过，可陆沉舟不信。
他只相信他看到的，或者说，他只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而陆沉舟，
在得知顾衍给江漓打电话后，怒火达到了顶点。他直接找到了顾衍的工作室。
那是在一栋老式洋房里，租的工作室，布置得很有艺术气息。顾衍对于陆沉舟的到来，
似乎并不意外。陆先生，请坐。他倒了杯水给陆沉舟。陆沉舟没接，环视了一下四周，
冷冷开口，顾先生这里，倒是雅致。可惜，很快就要保不住了吧。顾衍脸色微变，陆先生，
何必赶尽杀绝？我和江漓，真的只是朋友。朋友？陆沉舟走到一幅画前，那是江漓的风格，
画的是星空，陆沉舟认得，这是他们结婚周年时，江漓送给他的礼物，
原来她也给你画了一幅？他猛地抬手，将那幅画从墙上扯了下来，画框玻璃碎裂一地。
顾衍冲上前，陆沉舟！陆沉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凶狠，离我老婆远点！否则，
我让你这辈子都拿不起画笔！你信不信？顾衍看着他眼中疯狂的戾气，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但他没有退缩，陆先生，你用这种方式，只会把江漓推得更远。这不用你操心！
陆沉舟用力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最后警告你一次，滚出她的生活。他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