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婚之夜,我没等来我的新郎,只等来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尸体被两个小太监抬进新房,
扔在我脚下,猩红的血洇湿了我大红的嫁衣裙摆。“夫人,这是二少爷。
”领头的小太监尖着嗓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督主说,沈家送您过来冲喜,
总得见见正主。只可惜,二少爷福薄,没等到您来,就咽气了。”我爹是吏部尚书,
因被人构陷,贪墨了修河堤的银两,全家下狱。东厂督主顾衍不知怎的,竟看上了我,
向皇上讨了恩典,让我嫁给他,为他那个痨病鬼侄子冲喜。条件是,只要我安分守己,
便可保我沈家上下平安。我看着地上那张灰败的、毫无生气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就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如今成了一具尸体。而我,成了寡妇。
“督主还有话,”小太监的笑容愈发诡异,“二少爷没了,可这冲喜的流程不能废。今夜,
就由督主亲自陪您,全了这夫妻之礼。”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顾衍是谁?
他是权倾朝野的东厂厂公,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鹰犬,是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活阎王。
传说他貌若好女,心如蛇蝎,死在他手里的忠臣良将,能从京城排到城外。更重要的是,
他是个太监。一个太监,要如何与我“全了夫妻之礼”?这分明是极致的羞辱。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我不能反抗,
沈家上百口人的性命都捏在他的手里。“知道了。”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像是被砂纸磨过。小太监满意地退下了,尸体也被拖了出去,
血迹在地上蜿蜒成一条丑陋的蛇。喜房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龙凤烛噼啪作响,
烛泪一滴滴落下,像是无声的哭泣。我坐在床沿,浑身冰冷,等待着我那诡异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冷冽的、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涌了进来。
我没敢抬头,眼角的余光只瞥见一双皂色云纹靴,一步步停在了我的面前。
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被迫抬起。我终于看清了顾衍的脸。传闻不假,他确实生得极美,
凤眼狭长,鼻梁高挺,嘴唇却薄得近乎刻薄。他的皮肤在烛光下白得像玉,却毫无暖意。
整个人就像一座精雕细琢的冰雕,美丽,却能冻伤人。“沈未晚?”他的声音比他的手更冷,
像碎冰撞在玉盘上。“……是。”我抖着声音回答。他审视着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抬起头,看着我。
”我强迫自己对上他的视线,在那片漆黑的深海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渺小,又可悲。
“怕我?”他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我能不怕吗?外面都说,
他最喜欢听人骨头碎裂的声音,最爱看人临死前恐惧的眼神。他松开我的下巴,
转而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嘴唇,动作暧昧,眼神却依旧冰冷。“沈尚书把你教得很好,
是个美人。”我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可惜了,”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外袍的盘扣,
那身刺绣繁复的飞鱼服滑落在地,“这么个美人,要陪我这个废人。”他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只能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欺身而上,
将我困在他的双臂和墙壁之间。那股冷冽的龙涎香将我彻底包裹,无处可逃。
“沈大人把你送来,可有教过你怎么伺候人?”他贴在我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羞辱,恐惧,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他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我的身上。“哭什么?大喜的日子。”他伸出手,
替我拭去眼泪,指尖的冰凉让我再次颤抖。然后,
就在我以为他会用什么残忍的手段折磨我时,他却突然熄灭了桌上的龙凤烛。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我听到他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心提到了嗓子眼。黑暗中,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压抑的沙哑。“沈未晚,从今天起,
记住一件事。”“你我之间,有一桩交易。我保你沈家平安,而你,要替我守住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在黑暗中颤声问。他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告诉了我。
一双滚烫的手臂将我打横抱起,重重地放在了喜床上。随即,
一个灼热的、带着强大侵略性的身体覆了上来。和我预想中太监的阴冷绵软完全不同。
那是一个……属于真正男人的,结实而滚烫的身体。我脑中一片空白,彻底懵了。
“这就是你要守的秘密,”他在我耳边落下滚烫的吻,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我,
顾衍,不是太监。”话音未落,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我疼得闷哼一声,死死咬住嘴唇。
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2第二天我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
并且冰冷一片,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身体上残留的酸痛和床单上那一抹刺眼的殷红,都在提醒我,那不是梦。
权倾朝野、狠戾无情的东厂督主顾衍,竟然是个假太监。这个秘密像一颗惊雷,
在我脑子里反复炸响。我只要将这个秘密捅出去,
顾衍欺君罔上的罪名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然后呢?沈家会立刻被暴怒的皇帝挫骨扬灰。
所以,我不能说。我和他,从昨夜开始,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侍女端着水盆走进来,
见我醒了,连忙福身行礼:“夫人,您醒了。督主上朝前吩咐了,让您好生歇着,
不必去请安。”我点点头,撑着酸软的身体起身。侍女看到床单上的落红,
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这里的每一个人,
都是顾衍的眼线。我必须万分小心。梳洗完毕,我正准备用些早膳,
外面就传来通报声:“长乐公主驾到!”我心里咯噔一下。
长乐公主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全京城都知道的,爱慕顾衍的人。她骄纵跋扈,
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除了顾衍,她谁也不嫁。如今我成了顾衍名义上的妻子,
她今天来,摆明了是来找茬的。我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衫,走到门口迎接。
长乐公主一身火红的骑装,手里握着一根马鞭,下巴抬得高高的,
用挑剔的眼神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你就是沈未晚?”她开口,语气里满是轻蔑,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真不知道顾衍看上你什么了。”我垂下眼帘,
恭敬地行礼:“臣妇沈未晚,见过公主殿下。”“行了行了,别来这套虚的。
”长乐不耐烦地挥挥手,径直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那根马鞭在桌上敲得“啪啪”响。“本宫听说,你那个痨病鬼丈夫死了?”“是。
”“那你现在,岂不是成了寡妇?”她说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一个寡妇,
还霸占着督主府主母的位置,你不觉得害臊吗?”我攥紧了袖子里的手,
面上却依旧平静:“这是督主的意思,臣妇不敢违抗。”“督主的意思?”长乐冷笑一声,
“顾衍不过是可怜你们沈家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沈未晚,
你最好识相点,自己跟顾衍说,搬出督主府,否则,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待不下去!
”她这是在逼我。我若是真的去跟顾衍说要搬走,顾衍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划清界限,甚至会怀疑我是否会泄露他的秘密。到那时,
沈家的处境只会更危险。我不能退。“公主殿下,”我抬起头,直视着她,
“臣妇现在是督主府的人,是生是死,是走是留,都由督主一人说了算。
您若是对督主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接去跟督主说,何必来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你!”长乐没想到我敢顶嘴,气得脸都涨红了,扬起手里的马鞭就要朝我脸上抽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睁开眼,只见顾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面前,
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长乐公主的手腕。他还是穿着那身压迫感十足的飞鱼服,
神情比冰雪还要冷。“公主殿下,一大早到我的府里来,耍的这是什么威风?
”3长乐公主看到顾衍,满腔的怒火瞬间化为委屈和爱慕。她扔掉马鞭,扑进顾衍怀里,
当然,被顾衍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顾哥哥!”她跺着脚,指着我告状,
“这个女人她欺负我!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凭什么对本宫不敬?你快把她赶出去!
”顾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抓过长乐手腕的手指,
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擦完,他将帕子随手扔在地上。“她是我的夫人,是这督主府的主母。
公主对她不敬,就是对我不敬。”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长乐公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没想到顾衍会为了我,当众给她没脸。“顾哥哥,
你……你为了她凶我?”她眼圈一红,泫然欲泣。顾衍终于抬眼看她,
眸子里却是一片寒霜:“公主殿下若是忘了宫里的规矩,我不介意派人去教教你。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长乐公主再骄纵,也知道东厂的“教规矩”意味着什么。
她不甘地瞪了我一眼,咬着牙,恨恨地转身跑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顾衍转过身,
那双深邃的凤眼落在我身上。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声道:“多谢督主解围。”“解围?
”他嗤笑一声,一步步向我走来,“我若是不来,你打算怎么办?任她那一鞭子抽在脸上?
”“臣妇不敢。”“不敢?”他捏住我的下巴,力道比昨夜更重,“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连公主都敢顶撞,嗯?”下巴上传来的疼痛让我蹙起了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我明明是在维护他,维护我们之间那个见不得光的秘密。“我只是……不想给督主添麻烦。
”我艰难地解释。“不想添麻烦?”他的指腹在我下颌的皮肤上用力摩挲,
带来一阵战栗的刺痛,“沈未晚,收起你那些小聪明。在我面前,你最好学得乖一点。
”他的眼神像一张网,让我无所遁形。我毫不怀疑,只要我露出一点破绽,
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断我的脖子。“记住你的身份,”他凑近我,气息冰冷,
“你只是我用来掩人耳目的一个工具。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说完,他猛地松开我,
仿佛我是什么瘟疫。“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个院子半步。”他扔下这句话,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工具……原来,我只是一个工具。
我在这个名为“静思苑”的院子里,被软禁了整整半个月。顾衍再也没有来过。
他好像彻底忘了我的存在。每天除了吃饭睡觉,
我唯一的消遣就是坐在窗边看院子里那棵不开花的玉兰树。我爹的案子没有任何进展,
沈家的人依旧关在大牢里。我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看得见外面的天,却永远飞不出去。
这天夜里,我辗转难眠,索性披了件衣服,想到院子里走走。刚推开门,
就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墙角闪过。我心里一惊,立刻躲回门后。是府里的下人?
还是……刺客?我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头。只见那个黑影绕到后院的假山旁,
熟练地搬开一块石头,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钻了进去,又将石头恢复原样。
那是一个地道!督主府里,怎么会有地道?它通向哪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浮现。
顾衍,他到底在谋划什么?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好奇心像一只爪子,挠得我心痒难耐。
我知道我不该去探究他的秘密,可我更怕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犹豫再三,我咬了咬牙,悄悄跟了过去。4.我学着那个黑影的样子,费力地搬开石头,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眼前。里面黑漆漆的,还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我没有犹豫太久,提着裙摆钻了进去。地道很窄,只能弯着腰前行。我摸着湿滑的墙壁,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心里怕得要死,却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面终于透出微弱的光亮,还隐隐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我放轻脚步,
悄悄凑了过去。地道的出口在一处更加隐蔽的假山石缝里。透过石缝,
我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院子。院子里站着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半个月没见的顾衍。
但他此刻,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他脱下了那身标志性的飞鱼服,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
头发也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没有了官服的加持,他身上那股阴柔诡异的气质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如刀锋的杀伐之气。更让我震惊的是,他对面站着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服,脸上带着风霜之色,可眉宇间的英气却无法掩饰。
我认得他,他是镇守北疆的威远大将军,林啸。林将军半年前不是因为“通敌叛国”,
被皇上下令满门抄斩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只听林啸沉声对顾衍说:“殿下,都准备好了。
只等你一声令下。”殿下?林啸竟然称呼顾衍为“殿下”?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大晏朝的皇子,除了当今圣上的几个儿子,就只有……只有十年前,
因谋逆案被废的太子李玄。可太子一家,不是早就被一杯毒酒赐死了吗?“不急。
”顾衍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般清冷,却多了一丝沉稳的筹谋,“皇帝生性多疑,
我们准备得越周全,胜算才越大。二皇子那边,可有动静?”“回殿下,
二皇子最近与户部侍郎王显走得很近,似乎在查当年的军粮案。”另一个人回答道。军粮案?
那不就是我爹被构陷的案子吗?我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原来,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顾衍根本不是什么太监,他是十年前死里逃生的废太子李玄!
他潜伏在皇帝身边,掌管东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查清当年的真相,为自己的家族复仇。
而我爹的案子,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娶我,也绝不仅仅是为了找一个“工具”那么简单。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在这时,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别动!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瞬间僵住。
这个声音……身后的人将我从石缝后拖了出来,拉到一个更隐蔽的角落。
直到远离了那个院子,他才松开我。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
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你是谁?”我颤声问。“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也别看。
”男人的声音很冷,“厂公的秘密,你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厂公?他也是顾衍的人。
“跟我走。”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撞破了顾衍最大的秘密,他会杀我灭口吗?一定会的。
像他那样的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他计划的人活在世上。绝望瞬间将我淹没。
男人把我一路拖回了静思苑,粗暴地推进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从外面落了锁。
我瘫倒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完了。我听着外面那人离开的脚步声,心里一片死灰。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顾衍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回了那身华丽的飞鱼服,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阴柔冷漠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个杀伐果决的“殿下”,只是我的幻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我,
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都听到了?”5.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我知道,任何狡辩和谎言在他面前都是徒劳。
我索性豁出去了,从地上站起来,直视着他:“是,我都听到了。殿下。”最后两个字,
我咬得极重。空气瞬间凝固。顾衍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一股浓烈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你找死。”他一字一顿地说,
声音里淬着冰。我惨然一笑:“从我嫁进来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动手吧,
给我个痛快。”我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与其活在无尽的恐惧和猜忌里,
不如早些解脱。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等了许久,
只等到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疑惑地睁开眼,却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那里面有杀意,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你就这么不怕死?”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