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像是被墨汁浸染过，沉沉地压在长安城的上空，寒风卷着枯叶，

在泥泞的街道上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逝去的繁华哀悼。

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衣裙，裙摆边缘还沾着些许泥点，站在冰冷的城门口，

指尖冻得发僵。身后，母亲、祖母和三位妹妹被粗重的铁链锁着，铁链与地面摩擦，

发出刺耳的 “哗啦” 声，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心上。母亲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

原本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唯有那双曾经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此刻满是憔悴与绝望。祖母的背更驼了，她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老天爷睁睁眼啊，我林家世代忠良，

怎么就落得这般下场……” 最小的妹妹林晚玥才十二岁，吓得缩在母亲怀里，眼眶通红，

却不敢哭出声，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压抑的抽噎。今日，是我林家满门被流放的日子。半月前，

父亲还是吏部尚书，在朝堂上侃侃而谈，为百姓谋福祉；林家府邸朱门高墙，

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艳，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人人都尊称父亲一声 “林大人”，

羡慕我们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可一场突如其来的诬陷，

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长安城上空 —— 有人揭发父亲私通敌国，还拿出了所谓的 “证据”。

圣上震怒，不问缘由便将父亲打入天牢，短短几日，父亲就被折磨得形容枯槁。紧接着，

圣旨下达，林家男丁全部发配边疆充军，女眷则流放至三千里外的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我曾跪在宫门外，整整三天三夜，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只求圣上能给父亲一个辩解的机会，

可宫门紧闭，连一丝回应都没有。那些曾经与林家交好的官员，此刻都避之不及，

生怕被牵连。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在我们即将踏上流放之路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口，是沈惊寒。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

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佩，在寒风中微微晃动。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

依旧是那个让长安城里无数女子倾心的少年郎。可那双曾经看向我时满含温柔的眼眸，

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的不耐烦，仿佛我和我的家人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他的视线。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其中一个随从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红色钱袋，钱袋上绣着金线，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惊寒勒住马绳，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晚卿，昔日我赠予你的那些财物，珍珠、翡翠、绫罗绸缎，

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今日我百倍相还，这里面是百两黄金，你拿着。从今往后，

你我再无瓜葛，你林家的事，也与我无关。”周围看热闹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指指点点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来这就是林家大小姐的未婚夫啊，林家倒了，

他倒是跑得挺快。”“可不是嘛，百两黄金就想断了婚约，也太绝情了。”“嘘，小声点，

沈公子可是丞相的外甥，咱们可惹不起。”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密密麻麻地疼。我曾以为，沈惊寒是真心待我。去年上元节，他在曲江池边为我放花灯，

说要与我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我生辰时，他亲手为我画了一幅《海棠春睡图》，

说我的容貌比海棠花还要娇美。我曾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可如今才明白，

在权势与利益面前，所谓的海誓山盟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所谓的感情不过是一场笑话。我没有哭闹，也没有质问。哭闹有什么用？质问又能改变什么？

只会让他更加不屑，让周围的人看更多的笑话。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睛，然后缓缓弯腰，伸出冻得发紫的手，默默捡起了那个钱袋。

钱袋很沉，硌得我的手心生疼，可我知道，这是我和家人未来唯一的希望。“多谢沈公子。

” 我轻声说道，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被无情抛弃的人不是我。

沈惊寒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他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好像觉得我的平静是故作清高。他不再看我，对着身后的随从说了一句 “我们走”，

便骑着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马蹄扬起的尘土溅了我一身，

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玷污了他的身份。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直到那抹月白色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才缓缓直起腰。紧紧攥住手中的钱袋，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渗出血丝，可我却感觉不到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模糊了我的视线，可我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我告诉自己，林晚卿，你不能哭，

你是林家的长女，你要撑起这个家，要带着母亲、祖母和姐妹们好好活下去，

你还要等父亲沉冤昭雪的那一天。负责押送我们的官差是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一个叫张屠，

一个叫李二狗。他们手里拿着鞭子，不耐烦地催促道：“别磨蹭了，赶紧走！要是误了行程，

有你们好果子吃！”我连忙上前，从钱袋里拿出一锭十两重的黄金，递到张屠面前，

陪着笑脸说道：“张差大哥，这是一点小意思，您和李差大哥拿去喝茶。

我母亲和祖母年纪大了，妹妹们也还小，身子骨都弱，一路上还请您多担待。

”张屠看到黄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接过黄金，掂量了几下，

脸上的横肉也变得柔和了些，说道：“还是林大小姐懂事，放心，一路上我们会照看着点的。

” 李二狗也凑了过来，眼神贪婪地看着我手中的钱袋，我又拿出一锭黄金递给李二狗，

他这才满意地笑了。随后，我又拿出一部分黄金，跟张屠和李二狗商量，

想把母亲、祖母和姐妹们从流放的队伍中赎出来。张屠和李二狗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

流放的犯人私自逃脱是重罪，可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黄金，他们最终还是动了心。

张屠压低声音说道：“林大小姐，不是我们不帮你，只是这事风险太大了。这样吧，

我们可以假装你们在半路上走散了，不过你们得赶紧离开长安，越远越好，

千万别被人发现了。”我连忙点头，感激地说道：“多谢张差大哥和李差大哥，大恩大德，

我林家永世不忘。”就这样，在张屠和李二狗的 “帮助” 下，

我带着母亲、祖母和姐妹们脱离了流放队伍。我们不敢停留，连夜离开了长安城。

长安城里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我只能带着家人一路向北，漫无目的地漂泊。一路上，

我们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有时候找不到客栈，就只能在破庙里过夜，晚上寒风刺骨，

冻得我们瑟瑟发抖；遇到荒山野岭，连一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只能喝路边的溪水。

母亲和祖母的身体越来越差，妹妹们也常常饿肚子，哭着要吃的。

我把钱袋里的黄金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只在必要的时候拿出一点点，买些干粮和药品。

有一次，我们遇到了一伙山贼。山贼们拿着刀，凶神恶煞地拦住我们，索要财物。

我紧紧护着钱袋，心想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命，绝不能被他们抢走。就在这危急关头，

一个路过的商队出手相助，打跑了山贼。商队的首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姓王，

大家都叫他王掌柜。王掌柜见我们可怜，便让我们跟着商队一起走，

还分给我们一些干粮和水。闲聊中，王掌柜得知了我们的遭遇，叹了口气说道：“林大小姐，

你们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也不是办法。我知道北方有一座边陲小城，叫北阳城，那里地处边境，

虽然气候寒冷，但民风淳朴，而且因为是边境重镇，往来的商人很多，

或许你们在那里能找到一条生路。”我眼前一亮，连忙向王掌柜道谢：“多谢王掌柜指点，

大恩不言谢。”就这样，在王掌柜的指引下，我们跟着商队，历经一个多月的奔波，

终于来到了北阳城。北阳城地处边境，与繁华的长安城截然不同。

这里的城墙是用黄土砌成的，显得有些简陋；街道上的行人大多穿着粗布衣裳，

皮肤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显得黝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沙的味道，风一吹，

就会卷起漫天尘土，让人睁不开眼睛。这里的气候也格外寒冷，即使是初秋，

也已经冷得让人瑟瑟发抖。王掌柜帮我们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小院，小院在北阳城的城郊，

周围住的都是一些穷苦人家。小院里只有三间低矮的土房，墙壁上布满了裂缝，

屋顶上的瓦片也有些残缺，一到下雨天就会漏水。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林大小姐，委屈你们先住在这里，等以后日子好了，

再换个好点的地方。” 王掌柜说道。我连忙说道：“王掌柜，您能帮我们找到住的地方，

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不委屈。”送走王掌柜后，我开始收拾小院。母亲和祖母身体不好，

只能坐在一旁休息，妹妹们则帮着我拔草、扫地。虽然小院很破旧，

但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初到北阳城时，

我们身上的钱财已经所剩无几。为了维持生计，我开始四处寻找活计。可我一个大家闺秀，

从小就养在深闺，除了读书写字、琴棋书画，什么也不会。我去问过酒楼的掌柜，

想找一份端茶倒水的活，可掌柜的看我细皮嫩肉的，怕***不了重活，

拒绝了我；我又去问过布庄的老板娘，想找一份缝补衣服的活，可老板娘说我没有经验，

也不愿意雇我。接连碰壁，让我有些灰心丧气。看着母亲和祖母日渐消瘦的脸庞，

还有姐妹们眼中的担忧，我心急如焚。夜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不断思索着赚钱的办法。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卷起院子里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突然，我想起了祖母曾经教我做的馄饨。小时候，每到冬天，

祖母就会在厨房里做馄饨。她会把新鲜的猪肉切成肉末，加入葱花、姜末、香油等调料，

搅拌均匀；然后用面粉和水，擀出薄薄的馄饨皮；包馄饨时，祖母的手法很熟练，

只见她拿起一张馄饨皮，放上一勺肉馅，对折，再捏出几个褶子，

一个小巧玲珑的馄饨就做好了。下锅煮熟后，舀一勺放在碗里，加入少许酱油、醋、香油，

再撒上一把香菜，那味道，鲜美得让我至今难忘。或许，我可以支个馄饨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虽然抛头露面做生意对于曾经的林家大小姐来说，

是一件极其难堪的事情，可现在，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让家人吃饱穿暖，

就算被人嘲笑，我也不在乎。第二天一早，我便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家人。

母亲和祖母起初有些犹豫，母亲皱着眉说道：“晚卿，你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去摆摊，

传出去多不好听啊，而且你从来没有做过生意，能行吗？” 祖母也说道：“是啊，晚卿，

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我握着母亲和祖母的手，坚定地说道：“娘，祖母，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知道摆摊辛苦，也知道会被人看不起，

可只要能让我们一家人活下去，再苦再累我都不怕。而且祖母教我的馄饨那么好吃，

我相信一定会有人喜欢的。”姐妹们也纷纷表示支持我，二姐林晚薇说道：“大姐，

我跟你一起去摆摊，我帮你洗菜、切菜。” 三姐林晚柔也说道：“大姐，我也去帮忙，

我可以帮你擀馄饨皮。” 最小的妹妹林晚玥也拉着我的衣角，小声说道：“大姐，

我也想帮忙，我可以帮你烧火。”看着家人齐心协力的样子，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笑着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一定会把馄饨摊做好的。

”我用剩下的钱，去集市上买了面粉、猪肉、蔬菜和一些厨具。面粉买的是最便宜的粗粮面，

猪肉买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这样做出来的肉馅会更鲜美，

蔬菜买了一些新鲜的白菜和韭菜，还买了一些葱花、姜末、香油、酱油、醋等调料。

厨具买了一口大锅、一个煤炉、几张小小的桌子和几条长凳，还有一些碗筷。回到家后，

我们就开始准备起来。祖母负责教我调馅料，她一边示范，一边说道：“晚卿，

调肉馅的时候，一定要顺着一个方向搅拌，这样肉馅才会有嚼劲，而且要加入适量的水，

这样肉馅才会鲜嫩。” 我认真地听着，按照祖母教的方法，一点点地调着馅料。

二姐和三姐则在一旁洗菜、切菜，妹妹则帮忙烧火，母亲则在一旁收拾碗筷，大家分工明确，

忙得不亦乐乎。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们就起床了。我和二姐、三姐推着一辆小推车，

小推车上放着煤炉、大锅、馄饨皮、馅料和一些碗筷，母亲和祖母则在家里准备好热水，

等我们需要的时候再送过来。我们来到北阳城最热闹的街道旁，

找了一个人流量比较大的位置，支起了小小的馄饨摊。摊位很简陋，

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和几条长凳，旁边架着一个煤炉，上面放着一口大锅，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冒着热气。我将包好的馄饨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

又在旁边放了一些调料瓶。第一天摆摊时，我很紧张，双手不停地搓着，

脸红心跳地站在摊位前，不敢抬头看人。路过的人大多只是好奇地看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偶尔有人停下来，问了一句 “馄饨怎么卖”，可看到我生疏的样子，又摇了摇头走开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升高，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可我们的馄饨摊还是没有迎来第一个顾客。我的心里有些着急，手心也冒出了汗。

二姐和三姐也有些失落，三姐小声说道：“大姐，是不是我们的馄饨不好吃啊，

怎么没有人来买呢？”我强装镇定，笑着说道：“别着急，

可能大家还不知道我们的馄饨好吃，再等等，一定会有人来的。” 话虽这么说，

可我的心里也有些打鼓。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停下了脚步，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赶路的商人，脸上带着疲惫。他走到我们的摊位前，看了看锅里的热水，

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馄饨，问道：“小姑娘，你这馄饨怎么卖？”我连忙抬起头，

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道：“这位大叔，一碗馄饨五个铜板，里面有十个馄饨，

保证让您吃饱。”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好，那给我来一碗。我赶了一早上的路，

正好饿了，尝尝你的馄饨好不好吃。” 说完，他就在长凳上坐了下来。我心中一阵欢喜，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赶紧忙碌起来，拿起馄饨皮，放上一勺馅料，快速地包着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