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含糊糊地吐出第一个音,是“妈妈”。
我摇摇晃晃地扑向那道瘦弱的身影,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
可迎接我的却是一个巴掌,妈妈尖声呵斥着,“你个贱种不准叫我妈妈!你去死啊!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我无助地放声大哭,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外婆闻声冲进来,一把将几近崩溃的妈妈搂进怀里轻声安抚。
从那天起,“妈妈”这两个字再也没从我嘴里蹦出来过,我也不再向妈妈靠近,只敢远远看着。
直到我八岁那年,妈妈陪我过了第一个生日。
她对我笑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可就在我许完愿,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却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从阳台坠落。
世界突然变得很静很静,我也跟着跳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我和妈妈被锁在一个昏暗的地牢里。
……四周很暗,有股铁锈和霉味混在一起的臭味。
妈妈被粗铁链锁着,躺在脏乎乎的地上,身子下面淌着一大滩血。
我想爬过去,却发现身体变得好长好大,是个大人的样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上到处都伤。
可我顾不上这些,笨拙地爬到妈妈身边,让她醒醒。
妈妈慢慢睁开眼,她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惊讶,“细妹,你…你刚才不是没气了吗?”没等我回答,她忽然又笑了,碰了碰我的脸。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别怕,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
她说完,用尽力气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整个人顿时僵住,隔着薄薄的衣服,我能感觉到妈妈一下一下的心跳。
这是妈妈第一次抱我。
我心里一下子涨得满满的,好像有很多小泡泡在噗噗地往上冒,轻快得快要飞起来。
突然,脑子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个很凶的老男人挥着棍子打人,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我晃了晃脑袋,意识到这是这个身体的记忆。
她叫细妹,十八岁时被家里人卖到这里,给一个又穷又丑的老光棍做媳妇。
因为怀不上宝宝,她天天挨打,被骂。
打得多,骂得凶,日子久了,她就慢慢变傻了,整天对空气自言自语。
后来,老光棍又从人贩子手里买到了被拐的妈妈。
记忆里的画面变得不堪入目。
刘老棍喝醉了酒,把妈妈拖到炕上,撕扯她的衣服,妈妈挣扎,哭喊,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拳打脚踢,细妹缩在墙角,抱着头瑟瑟发抖。
后来,妈妈从一开始的激烈反抗,到后来像块木头,眼神空洞洞的,任由他摆布。
细妹虽然傻,却会偷偷藏起半个硬馒头,趁刘老棍不在时,塞到妈妈手里。
看到妈妈身上的淤青,她会笨手笨脚地找些草药,捣碎了想给妈妈敷上。
有一天,妈妈悄悄对细妹说,“细妹,我们跑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傻傻的细妹只知道点头。
她们真的跑了,趁着夜色,偷偷溜出村子,妈妈拉着细妹在山里拼命跑,可跑了一天一夜,也没能跑出大山。
最后,还是被刘老棍和村里人抓了回去。
刘老棍气得发疯,但因为妈妈怀了孕,他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细妹身上。
他把细妹吊在房梁上,用棍子没头没脑地打,骂她吃里扒外,细妹开始还哭喊,后来就没声了。
妈妈被锁在一边,哭得撕心裂肺,一遍遍喊,“别打了!是我的主意!求你别打了!”但刘老棍根本不理,打到细妹不动了,像块破布一样被扔在了地上。
然后我就来了,在细妹的身体里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