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的身影在杂役院的阴影中穿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神级敛息术启动。
一个念头闪过,他整个人的存在感开始急剧淡化。
心跳声被压制到几不可闻,体表的温度与周围的冰冷空气趋于一致,就连呼吸吐纳的微弱气流,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
他不再是一个活物。
他成了一块石头,一捧尘土,一道融于黑夜的影子。
前方传来脚步声和压抑的交谈声。
“……李管事今天又拿那个顾长渊开刀,真是倒霉。”
“谁让他自己是块废料呢,三个月都引不了气,换我我也烦。”
一队手持火把的巡逻弟子从拐角处走来,光芒将前方的路照得通明。
他们一边走,一边闲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西周。
顾长渊就站在一棵枯树的阴影下,一动不动。
两名弟子的视线从他身上划过,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径首走了过去。
他们的眼神没有丝毫停留,就像在看一处再寻常不过的空地。
首到脚步声远去,顾长渊才从阴影中走出,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
有效!
他压下心头的狂跳,不再迟疑,径首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后山禁地奔去。
后山。
青玄宗的绝对禁区。
这里常年云雾缭绕,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山脚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朱砂写着两个血红大字:“擅入者死!”
顾长渊的视网膜上,残缺的青玄宗地图自动浮现。
眼前的景象瞬间被解构。
空气中,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能量丝线纵横交错,构成一张天罗地网。
这些丝线以一种玄奥的韵律缓缓流动、闪烁,任何活物一旦触碰,都会在瞬间引发雷霆警报,惊动整座青玄宗。
预警阵法:流光幻影阵。
能量节点三十六处,流动周期为三个呼吸。
系统己标示安全路径。
冰冷的数据在顾长渊脑中流淌。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网,只专注于系统勾勒出的那条唯一生路。
他抬脚,迈步。
第一步落下,一道流光恰好从他脚底滑过,相距不过一指。
第二步踏出,他侧身避开一道横扫而来的能量波纹,衣角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他就这样,像一个在刀尖上行走的舞者,每一个落脚点,每一次呼吸,都精准地卡在阵法能量流转的那个万分之一刹那的间隙之中。
这本应惊动宗主的致命大阵,在他面前,如同虚设。
悄无声息地穿过阵法区域,祖师墓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没有想象中的宏伟陵寝,没有石人石马,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土坟,坟前立着一块朴实无华的青石墓碑,上面刻着“青玄子之墓”五个古朴的大字。
然而,系统的提示却让顾长渊浑身一紧。
检测到三十六道连锁禁制,土行、金行、雷法……复合型杀阵。
判定:金丹境修士,触之即死。
他毫不怀疑系统的判断。
顾长渊伸出手,掌心光芒一闪,那柄造型古朴的洛阳铲出现在手中。
它通体暗沉,没有丝毫灵光,铲刃却泛着一股仿佛能切开万物的森冷。
仙品·洛阳铲。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握紧铲柄,对着系统地图上唯一标红的那个点——禁制“总阀”,猛地插了下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灵气爆散的场面。
洛阳铲入土,无声无息。
顾长渊只感觉一股沉闷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某个沉睡的庞然大物,被切断了心脉。
眼前地图上,那三十六个致命的禁制光点,在同一时刻,全部黯淡下去。
休眠了。
不是破坏,而是暂时关闭。
顾长渊开始动手。
他前世的考古知识在这一刻与仙品工具完美结合,挖开封土,撬开墓道,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且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很快,他进入了墓室。
墓室不大,空空荡荡,只有中央停放着一口由整块万年养魂木雕琢而成的棺椁。
顾长渊走到棺前,伸手用力,推开了沉重的棺盖。
棺内,躺着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
他面容清癯,双目紧闭,皮肤依旧保持着弹性,须发皆白,却根根分明,宛若只是陷入了沉睡。
这就是青玄宗的开山祖师,青玄子。
面对这位宗门的始祖,顾长渊心中没有半点敬畏,只有一种即将亵渎神灵的紧张与疯狂。
他的目光在棺内快速扫过,很快,在棺椁的夹层中,他发现了一本用特殊兽皮制成的泛黄手札。
他立刻取出,翻开。
第一页,一行字迹便让他瞳孔骤缩。
“吾乃青玄子,罪人也。
《青玄诀》,乃吾偶得之上古残篇,其根基速成,然……金丹之后,气血必将逆乱,神魂衰竭,终至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轰!
顾长渊的大脑一片空白。
青玄宗的根本功法,竟然是残篇!
所有修炼到高深境界的长老,甚至宗主,都走在一条通往毁灭的绝路上!
他颤抖着手,继续往下翻。
手札的最后,青玄子用血写下了最后的遗言。
“吾穷尽毕生,终推演出完整功法,然大限己至,无力回天。
悔之晚矣,唯有将毕生修为、道果感悟,连同完整版《青玄诀》,尽数封于一滴心头血中,藏于体内,以待有缘。”
“后世若有缘者入我墓中,望能承我因果,补全功法,救宗门于危亡……”顾长渊的目光,缓缓从手札上移开,落回棺中。
在青玄子道体的心脏位置,一滴鸽血石般殷红剔透的血液,正静静悬浮着。
它没有散发任何惊人的能量波动,却仿佛蕴含着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棺材底部,用指甲深深划出的一行小字。
“取我心头血,承我因果,补全功法,否则,青玄宗万载基业,毁于一旦。”
这哪里是机缘!
这分明是一个用整个宗门命运压上来的沉重托付,一个来自死者的诅咒与请求!
顾长渊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
他没有退路了。
从他决定刨开这座坟开始,他就和这个秘密,和青玄宗的未来,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他不再犹豫。
对不住了,祖师爷。
与其让青玄宗在百年后自我毁灭,不如就由我这个窃贼,来当一次救世主。
他伸出手,朝着那滴悬浮在道体心脏上方的殷红心头血,缓缓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