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我迅速将剪刀塞回梳妆台抽屉,几乎是同时,房门被有些粗暴地推开。
黎珩半搂半抱着沈知意站在门口,他脸色酡红,眼神迷离,显然喝得不少。
沈知意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胸口,嘴里还嘟囔着:“珩哥……我走不动了嘛……”
看到我站在房间中央,黎珩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这个房间还属于他的“妻子”。
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耐:“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头顶,看到那参差不齐的短发时,嘴角扯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哟,真剪了?动作挺快。”
他像是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也好,省得我看着碍眼。”
沈知意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到我的新“发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醉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满是幸灾乐祸:
“袅袅姐,这发型……挺别致啊,看着精神多了!”
她说着,还伸手想去摸。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眼神平静地看着黎珩,没有说话。
我的沉默和回避似乎激怒了他,或者说,让他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
他脸色沉了下来:“江袅袅,你摆脸色给谁看?不就是烧了你点头发,至于记仇到现在?”
他拍了拍沈知意的背,“知意也是好心,想给你助兴,玩笑开过了点,你一个大活人,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就是嘛袅袅姐,”沈知意立刻附和,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带着挑衅,“大家都是朋友,闹着玩而已,你也太较真了。你看珩哥为了给你庆祝纪念日,花了多少心思……”
“庆祝?”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听不出喜怒,“用烧掉我头发的方式庆祝?”
黎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玫瑰花?烛光晚餐?江袅袅,你能不能别那么俗套?知意说得对,你就是太无趣,太死板,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无趣。死板。没有幽默感。
这就是他和他那圈朋友给我贴上的标签。
因为我不会像沈知意那样陪他们飙车喝酒到天亮,不会在他们开低俗玩笑时跟着哄笑,不会穿着暴露地贴在他身边称兄道弟。
沈知意得意地弯起嘴角,仿佛黎珩的指责是对她的褒奖。
她甚至得寸进尺地晃了晃黎珩的胳膊:“珩哥,我头好晕,想在你这边躺一会儿……”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若是以前,我大概会心痛,会愤怒,会失态。
但此刻,我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我看着黎珩,看着他因为酒精和纵欲而显得有些浮肿的脸,看着他那双曾经让我心动、如今却只剩下傲慢和浑浊的眼睛。
“黎珩,”我打断了他可能出口的应允,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沈知意的撒娇,“我们离婚吧。”
空气瞬间凝固。
黎珩脸上的不耐和醉意僵住了,他像是没听清,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眯起眼睛,试图在我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或者赌气的痕迹:“你说什么?”
沈知意也愣住了,挂在黎珩身上的动作都停滞了,错愕地看着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我说,我们离婚。”
黎珩盯着我,足足看了十几秒,然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连带着沈知意都跟着晃了晃。
“离婚?江袅袅,***在说什么胡话?”他止住笑,眼神变得锐利而嘲讽,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就因为我烧了你头发?你就要离婚?***是不是疯了?”
他松开沈知意,朝我逼近一步,身上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烟味扑面而来:
“离了我,你江袅袅算什么?嗯?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江家大小姐?你们江家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数?要不是靠着我们黎家,早就……”
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江家这几年生意每况愈下,确实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着黎氏的帮衬。
这大概也是他笃定我不敢、也不能离开他的最大底气。
“就是啊袅袅姐,”沈知意也反应过来,立刻帮腔,语气带着假惺惺的担忧,“你可别说气话。珩哥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能当真呢?离了珩哥,你可怎么办呀?再说了,你们这婚姻,可是牵扯到两家利益的,哪能说离就离?”
她的话,看似劝解,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我,提醒我的处境,我的“不值钱”。
若是以前,这些话或许能刺痛我,让我退缩。
但现在?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一个威逼,一个“劝和”,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让黎珩和沈知意同时收声,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黎珩,”我忽略掉沈知意,目光只落在黎珩脸上,“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他眉头狠狠一拧。
我不再看他,转身,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那份我早已准备好,却一直压在箱底,以为永远不会用到的文件——离婚协议书。
我走到他面前,将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斤的文件,平静地递到他眼前。
“签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