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恶魔的契约
她站在甲板上，指尖死死攥着栏杆，连指节都泛出青白色。
温瑾言早己离开，那句“你的眼睛，比她更像她”却仍在耳边回响，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拿起那块手帕。
质地上乘的棉布，角落用银线绣着精致的“W”字样。
她不会用它，也不会带走它。
手一松，白色的方帕便随风飘入漆黑的海面，转瞬被浪花吞没。
回到更衣室收拾个人物品时，其他工作人员都避着她走，眼神里混杂着怜悯与好奇。
沈清沫挺首背脊，一言不发地换回自己的便装——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米色针织衫和简单的黑色长裤。
与宴会厅里那些珠光宝气的名媛相比，她朴素得像一粒尘埃。
手机在包里震动不停，屏幕上闪烁着“仁和医院”的字样。
沈清沫心跳一滞，急忙接起。
“沈小姐，请您尽快来医院一趟。”
护士长的声音带着例行公事的紧迫感，“您母亲的病情恶化了，医生建议立即转入ICU，需要您签字并补缴费用。”
沈清沫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凉了下来。
“我、我马上到。”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请你们一定要先救她，钱我会想办法的。”
挂断电话，她几乎是冲出了游轮，甚至顾不上领取今晚的演出报酬。
羞辱、困惑、温瑾言那意味深长的话——所有这些都被对养母病情的担忧压了下去。
仁和医院ICU外的走廊，灯光惨白，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沈清沫签完字，看着银行卡里仅剩的余额，感到一阵眩晕。
这些钱，连一天的ICU费用都不够。
“沈小姐，我们理解您的困难，但医院有规定…”财务处的职员面露难色。
“我知道，请给我一点时间，明天，明天我一定想办法凑到钱。”
沈清沫恳求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绝望。
夜深了，她独自坐在ICU外的长椅上，将脸埋入掌心。
养母陈素云是她唯一的亲人，五年前从孤儿院将她接出来，给了她一个家，省吃俭用供她读音乐学校。
如今陈素云罹患罕见的重病，沈清沫拼尽全力打工，却依然无法支付高昂的医疗费。
现在，她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快看不到了。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沈清沫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走来。
随着距离拉近，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逐渐清晰——顾夜枭。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夜枭在她面前站定，昂贵的皮鞋一尘不染，与医院陈旧的地板形成鲜明对比。
他俯视着她，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物品。
“看来你需要帮助。”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与几个小时前在游轮上羞辱她时如出一辙。
沈清沫猛地站起身，后退一步，脊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京城，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
顾夜枭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文件，“尤其是关于你的事，沈小姐。”
他将文件递到她面前。
沈清沫没有接，只是警惕地盯着他。
“打开看看。”
顾夜枭的语气带着命令，“或许能解决你目前的…困境。”
沈清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ICU紧闭的大门，又落回那个文件。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来，打开。
第一页，加粗的标题刺痛了她的眼睛——“替身服务契约”。
“你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声音因愤怒而发抖。
“字面意思。”
顾夜枭双手插兜，姿态闲适，仿佛完全掌握着局面，“蔷薇公主去世五年，她的祖母，王太后殿下因过度思念重病缠身。
你需要以‘蔷薇公主’的身份陪伴在王太后身边，帮助她稳定病情。”
沈清沫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因为我长得像她？”
“这是你唯一的价值。”
顾夜枭毫不留情地说，“签了它，你养母所有的医疗费用由我承担，并且我会请全球顶尖的专家为她诊治。”
沈清沫的手指收紧，文件边缘被捏得变形。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几个小时前，你还在众人面前羞辱我，称我为‘赝品’。”
顾夜枭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那不是羞辱，而是陈述事实。
而现在，这个事实可以救你养母的命。”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没有太多考虑时间，沈小姐。
据我所知，陈女士的状况不容乐观。”
沈清沫感到一阵窒息。
她看向ICU方向，又低头翻阅那份契约。
条款详细列明了她作为“替身”的职责——模仿蔷薇公主的言行举止，定期陪伴王太后，对外严格保密等等。
契约期一年，报酬足以覆盖养母所有的医疗费用，甚至还有富余。
这是一根救命稻草，却来自将她推入水中的人。
“为什么是我？”
她轻声问，声音里满是疲惫。
顾夜枭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因为你是最像她的。”
他的声音依然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签还是不签，给我答案。”
沈清沫闭上眼睛。
养母慈祥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那些她弹琴、养母在一旁安静聆听的午后，那些虽然清贫却充满温暖的日子…她不能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笔。”
她睁开眼，伸出手，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顾夜枭似乎对她的果断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如常，递上一支沉甸甸的金笔。
沈清沫没有犹豫，在乙方签名处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每一笔都像是割在自己尊严上的刀，但她别无选择。
顾夜枭接过合约，审视着她的签名，满意地点头。
“明智的选择。”
他拿出手机，简短地吩咐了几句，然后对沈清沫说：“费用己经处理，梅奥诊所的威尔逊教授明天会抵达北京，加入你母亲的治疗团队。”
沈清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内心的屈辱感却挥之不去。
她出卖了自己的身份，成为了一个己逝之人的影子。
顾夜枭将合约收回放回西装内测口袋，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对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锐利如刀，“建议你仔细阅读合约的最后一页，特别是那条隐藏条款。”
沈清沫一愣，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
“什么隐藏条款？”
顾夜枭没有回答，只是迈着从容的步伐消失在走廊尽头。
沈清沫急忙从包里拿出自己那份合约，翻到最后一页。
在密密麻麻的附属条款下方，有一行几乎与背景色融为一体的小字，若不极其仔细地观察，根本不会注意到。
她凑近灯光，艰难地辨认着那些蝇头小字。
“契约期内，乙方需完全服从甲方任何指令，包括但不限于陪伴、社交活动及私人时间安排。
——甲方：顾夜枭”沈清沫的手指猛地一颤，纸张飘落在地。
“完全服从甲方任何指令”。
她终于明白，自己刚刚签署的，不是一份简单的替身合约，而是一张将自己完全出卖给恶魔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