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老家奔丧。我们家有个规矩，白事期间，天黑后不能出门。我那个许久未见的堂哥，
陈安，对此嗤之鼻。他嘲讽我，就像当年他坚持说流浪猫是被虐待死的，而不是吃了坏东西。
临睡前，奶奶抓着我的手，反复叮嘱：不管听到谁喊你，哪怕是你爸妈的声音，
都千万别开门。我没跟他争，只是锁好了门。因为奶奶叮嘱的不是陈安，而是我。
她真正害怕的，也不是门外的东西。1. 灵堂诡影灵堂设在老宅的堂屋，
奶奶的黑白照片挂在正中，面容安详。香火缭绕，混着纸钱燃烧的灰尘味，呛得人眼睛发酸。
我跪在蒲团上，机械地将纸元宝投进火盆。火光映着我的脸，一片暖意，心里却冷得像冰。
我爸妈在旁边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戚，压抑的哭声和劝慰声交织在一起。
陈安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锃亮，
与这乡下老宅的陈旧格格不入。他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灵前，上了三炷香，鞠了三个躬。
动作标准，但眼神里没有半分悲伤。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转向我，
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陈宁，你还真信这些？我没理他，
将手里最后几个元宝丢进火盆。他蹲下来，与我平视，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奶奶临走前，
就见了你一个人？他的气息喷在我耳边，带着一股冷冽的男士香水味。
我终于抬眼看他：你想说什么？没什么。他站起身，拍了拍西裤上不存在的灰尘，
就是好奇，奶奶跟你说了什么秘密，让你这么听话地在这儿扮孝孙女。他瞥了一眼天色，
外面已经擦黑。哦，对了，我刚听三叔说，天黑了不能出门？怎么，外面有鬼？
他轻笑一声，语气里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2. 旧怨重提我爸听到了他的话，
走过来打圆场：陈安，别跟你妹妹开玩笑。这是老规矩，守着总是没错的。三叔，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陈安不以为然，我看就是些骗小孩的把戏。他说着，
目光又落回我身上。就像当年那只猫，你非说是吃坏了东西，我说是被人用开水烫死的。
结果呢？你哭着跟我闹，说我冤枉好人。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陈宁，
你从小就擅长活在自己编造的故事里。我捏紧了拳头。那件事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我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陈安，今天是送你奶奶最后一程的日子。言下之意，
是让他闭嘴。陈安耸耸肩，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堂屋。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心里那股无名的火气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寒意取代。我不在乎他信不信，也不在乎他如何看我。
我只是想起了奶奶临终前，抓着我的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溢的恐惧。
她不是在说一个规矩。她是在求我。3. 夜半惊魂晚饭后，亲戚们大多散了，
只留下几个近亲守夜。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整个村庄都吞了进去。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更显得四周死寂。按照规矩，晚上守夜的人都在堂屋，不能回各自房间。
我爸妈和我叔叔婶婶，也就是陈安的父母，围着火盆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陈安没在，说是出去透透气。我婶婶有些担心：这孩子，都说了晚上别出去……没事，
他一个大小伙子，能有什么事。我叔叔摆摆手，显然也没把规矩当回事。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离他们有些距离。不知过了多久，我昏昏欲睡，
堂屋的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吹得火盆里的火苗一阵摇曳。
陈安回来了。他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潮红，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你们猜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什么了？他神秘兮兮地说。没人接话。他也不在意，
自顾自地说下去：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有个女人在哭，穿得一身红。我走近想问问，
她一转头，脸上什么都没有！我婶婶吓得啊了一声。我爸厉声呵斥：别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陈安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陈宁，你说，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吓人，里面有一种狂热的东西。你不信？他挑眉，要不，
我带你出去看看？4. 死猫之谜陈安！我爸猛地站起来，声音里满是怒气，
你闹够了没有！三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陈安摊开手，一脸无辜，
我就是跟陈宁开个玩笑。他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怎么，怕了？
怕那个没脸的红衣女人，还是怕别的？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这规矩到底有多厉害。他直起身，环视了一圈堂屋里的人，
最后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或者说，我想看看，你到底在怕什么。说完，
他拉开我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时间一点点过去。
堂屋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大约午夜时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是用指甲在刮木门，刺啦，刺啦。声音很轻，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却格外清晰。
我婶婶的脸瞬间白了，紧紧抓住我叔叔的胳膊。我爸和我妈也一脸凝重地盯着大门。
只有陈安，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站起来，一步步朝大门走去。陈安，你回来！
我叔叔急忙喊道。陈安回头，对我们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猛地一下拉开了门。门外，
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夜风呼啸而过。看吧，什么都没有。陈安转过身，
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可他话音刚落，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他身后的门槛外，静静地躺着一只死去的黑猫。猫的脖子被拧断了，
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一双玻璃珠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屋里。盯着我。
5. 游戏开始那只猫的死状，和我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了。当年那只流浪猫，被我发现时，
也是这样，脖子拧断，身体僵硬。陈安当时指着我，说我是个冷血的怪物。我哭着说不是我。
现在，又一只死猫。出现在他拉开门的瞬间。这是……怎么回事？
我婶婶的声音都在发抖。陈安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
呼吸有些急促。巧合，肯定是村里谁家扔的死猫。他嘴上这么说，
但眼神里的得意已经荡然无存。回……回房间吧。我妈提议，都别在外面待着了。
没人反对。大家像是逃难一样，各自回了房间。我最后一个离开堂屋，经过陈安身边时，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是你干的，对不对？他死死盯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一直都坐在这里。我平静地看着他。你别装了！他低吼道，除了你，
还有谁会用这种方式来吓唬我？我甩开他的手，没再看他，径直回了我的房间。
锁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奶奶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千万别开门。我知道，
游戏开始了。而陈安，亲手拉开了帷幕。6. 门外诡声我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
老式的木制窗户，关上后也挡不住风，呜呜地响。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眼睛闭上，
就是那只死猫的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是我叔叔和婶婶的争吵声，
夹杂着陈安不耐烦的辩解。……都说了让你别开门！你非不听！
一只死猫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我看你们才是疯了！你……你这个逆子！
接着是摔东西的声音，然后归于平静。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影子。
奶奶的房间就在我对面。她去世后，房间就锁上了，爸妈不让任何人进去。就在这时，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它停在了我的房门口。我屏住了呼吸。紧接着，是敲门声。
笃，笃，笃。很有节奏，不轻不重。宁宁，开门，是爸爸。我爸的声音。很像，
几乎一模一样。但我整个人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我爸的房间就在我隔壁，
如果他要找我，根本用不着走过整个走廊。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宁宁，
你怎么不开门？是不是不舒服？门外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你开门，爸爸进去看看你。
笃，笃，笃。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重了一些。我缩在被子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奶奶的话一遍遍在我耳边重复。哪怕是你爸妈的声音，都千万别应声，也别开门。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陈安的声音。
陈宁，别装神弄鬼了，开门！他的声音里满是怒气和不耐烦。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那只猫，还有刚才学我三叔的声音，都是你干的！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我愣住了。
学我爸的声音？难道刚才在门外的，不是那个东西？而是陈安？7. 夜半拖行开门！
陈宁！你再不开门我踹了！门把手被拧得咔咔作响，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
像是他用身体撞在了门上。我有些犹豫。难道真的是陈安在恶作G剧？
他先是模仿我爸的声音，想骗我开门，然后再来质问我？这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陈宁！
又是一声巨响。我能感觉到整个门框都在震动。我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如果真的是他，再让他这么闹下去，会把所有人都吵醒。我走到门边，手放在了门锁上。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地从门外传来。安安，回来。是我婶婶的声音。
别闹了，快回房睡觉。门外的撞门声停了。我听到陈安不甘心地骂了一句脏话。
接着是渐行渐渐远的脚步声，和我婶婶低声的训斥。我松了口气，靠在门上，后背一片冰凉。
还好，我没开门。不管刚才在外面的是谁，奶奶的叮嘱救了我。我回到床上，
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一晚，注定不会平静。果然，没过多久，走廊上又响起了声音。这一次，
不是脚步声。是某种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沙……沙……沙……缓慢而沉重。
它从走廊的另一头，一点点地，朝我的房间移过来。最后，停在了我的门口。没有敲门，
也没有说话。就是一片死寂。但我能感觉到，门外有东西。它在等。等我开门。
8. 失踪之谜我不知道那东西在门外待了多久。我只知道，当窗外透进第一缕晨光时，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消失。我几乎是整晚没睡，眼睛又干又涩。简单洗漱后，我下了楼。
爸妈和叔叔婶婶已经坐在堂屋里了，个个脸色都不太好。陈安不在。陈安呢？
我随口问了一句。婶婶的眼圈是红的，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叔叔叹了口气：还在房里睡着，昨晚闹腾得太晚。我爸冷着脸：让他睡，
最好今天一天都别出门。气氛很压抑。我默默地去厨房盛了碗粥，刚坐下，
婶婶突然开口了。宁宁，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昨晚……陈安是不是去找你了？
我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点了点头。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没有，我没开门。
婶婶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更担心了，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早饭在沉闷中结束。
一直到上午十点多，陈安的房门还紧闭着。婶婶有些坐不住了，去敲了敲门。安安？安安？
该起床了。里面没有回应。婶婶又敲了几下，声音大了一些。还是没人应。
叔叔也觉得不对劲了，走过去用力拍门：陈安！开门！屋里死一般地寂静。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叔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退后两步，
然后猛地一脚踹在了门锁上。砰！老旧的木门应声而开。婶婶尖叫了一声。
我也僵在了原地。陈安的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胡乱飞舞。
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像没人睡过一样。他不见了。9. 红衣碎布人呢？！
叔叔冲进房间，四处翻找，衣柜里，床底下，甚至连卫生间都没放过。可是，没有。
陈安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报警！快报警！婶婶哭喊着，掏出手机，
手指却抖得拨不出号码。不能报警！我爸一把按住她的手，脸色铁青，白事期间，
家里出了这种事，传出去像什么话！那怎么办？我儿子不见了！婶婶崩溃了，
都怪你们！什么破规矩！要不是你们不让他出门，他会这样吗？是他自己不信邪！
我爸也火了，昨晚要不是你拉住他，他就要踹开宁宁的门了！两家人瞬间吵作一团。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扇大开的窗户，心里一片冰冷。陈安的房间也在二楼。从这里跳下去，
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肯定会受伤。可房间里，院子里，都没有任何挣扎或搏斗的痕迹。
他就像是自己打开窗户，心甘情愿地跳了下去，然后消失在了夜色里。我走到窗边，往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