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第八次看手机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四十七分。
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洒满初秋的阳光，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像她此刻悬而未决的心事。
“再看下去手机屏幕都要被你盯穿了。”王倩一把抓过林夕的手机，
屏幕上赫然是校园论坛的页面，置顶帖写着“校园编程大赛报名开启”。
“我没有...”林夕伸手想抢回手机，脸颊却不争气地红了。王倩歪头看着她，
笑得意味深长：“从大一到大三，每次编程大赛的帖子你都要翻来覆去地看，
别告诉我你是突然对写代码产生了兴趣。”林夕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没法解释，
自己关注的从来不是编程大赛本身，而是那个每年都会出现在参赛名单首位的名字——徐耀。
“走吧，”王倩把手机塞回她手里，站起身来，“高数课要开始了。”林夕叹了口气，
收拾好书本，跟着王倩走出图书馆。九月的校园，梧桐树叶刚刚染上浅黄，
风吹过时发出沙沙的响声。她习惯性地望向第三教学楼的方向，那里是计算机系的主楼，
也是她几乎从不涉足的地方。“听说了吗，今年编程大赛的奖品特别丰厚。
”王倩状似无意地说，“冠军队伍每人一台最新款笔记本电脑。
”林夕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而且，”王倩凑近她，压低声音，“徐耀肯定会参加，
他每年都参加。”听到那个名字，林夕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假装整理刘海，
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那又怎么样？”“别装了，林夕。”王倩挽住她的胳膊，
“整个文学院都知道你喜欢徐耀。”“哪有那么夸张...”林夕小声抗议，耳根却红透了。
确实没有那么夸张，但也不算离谱。从大一开始，林夕对徐耀的那点心思，
至少在她亲近的朋友圈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一个文学院的女生，
每场计算机系的活动都不落下，实在太过显眼。她们走到教学楼前，林夕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徐耀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
深色牛仔裤，身姿挺拔，眉眼清俊。他身边跟着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男生，
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机会来了。”王倩低声说，突然提高了音量，“林夕，你的书！
”她猛地推了林夕一把，林夕猝不及防，怀里的书本散落一地，正好落在徐耀的脚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林夕蹲下身慌乱地捡着书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
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帮她拾起散落的笔记。“谢谢...”林夕抬头，
正对上徐耀的目光。他的眼睛是浅浅的棕色，在阳光下像是透明的琥珀。“不客气。
”徐耀的声音很轻，递过书本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激起一阵微小的战栗。
站在徐耀身边的男生笑了起来：“这么巧，你们也去上高数课吗？”王倩立刻接话：“对啊，
我们是文学院的，选修了这学期的高数B。”“那正好，我们也是去上高数课。
”栗色头发的男生热情地自我介绍，“我是胡理，这是徐耀，计算机系大三的。
”“我是王倩，这是林夕。”徐耀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目光在林夕脸上停留了一瞬，短暂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
原本的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去教室的路上，王倩和胡理聊得热火朝天，
而林夕和徐耀则保持着沉默，像是热闹中的两个静默音符。高数课上，
他们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林夕偷偷观察着身边的徐耀，他听课时的侧脸线条清晰而专注，
记笔记的手指修长有力。有那么一瞬间，他转过头来，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林夕慌忙移开视线，感觉脸颊发烫。下课后，胡理提议交换联系方式，
说是方便以后一起讨论功课。王倩立刻表示赞同，迅速拿出了手机。林夕犹豫了一下，
也鼓起勇气看向徐耀。“可以吗？”她轻声问。徐耀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报出了一串数字。那天晚上，林夕对着手机屏幕上那串号码发呆了很久，
才终于鼓起勇气发送了一条简短的自我介绍。徐耀的回复很简洁，
只有一个“嗯”字和一个礼貌的表情。尽管回复冷淡，林夕还是感到一丝雀跃。至少，
他们有了联系的可能。接下来的几周，高数课成了林夕每周最期待也最紧张的时刻。
她总是提前半小时到教室，精心挑选座位，悄悄在身旁给徐耀留位置。
徐耀每次都会安静地坐下，偶尔会在她遇到难题时，用简洁明了的语言点拨几句。
“这个地方，你的思路是对的，但可以更简洁。”有一次，徐耀指着她的作业本说，
然后拿出一张草稿纸，写下了一个更巧妙的解法。他的手指修长，握笔的姿势很好看。
林夕看着他的侧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谢谢你，我一直觉得这个公式很绕。
”她轻声说。徐耀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数学就是这样，
找到正确的方法后就会变得简单。”他们之间的交流大多局限于课堂，
直到十月中旬的一个雨天。那天下着倾盆大雨，林夕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瓢泼大雨发愁。
她没带伞，而宿舍距离这里至少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没带伞？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夕回头，看见徐耀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嗯。”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送你吧。”徐耀说得很自然，撑开伞，
为她挡住飘洒的雨丝。他们并肩走在雨中，伞下的空间狭小而私密。
林夕能闻到徐耀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雨水的湿润气息。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雨点敲击伞面的声音和脚下踩过积水的声音。走到文学院女生宿舍楼下时，
林夕轻声道谢。“不客气。”徐耀看着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选高数？
文学院不是可以选更简单的数学课吗？”林夕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说，
是因为听说他选了这门课，才跟着报名的。“就是...感兴趣。
”她最终给出了一个含糊的答案。徐耀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说：“下周的小组项目，
要不要一起做？”林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数课确实有一个小组项目，
她原本还在为找队友发愁，没想到徐耀会主动邀请她。“好啊。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那明天图书馆见？”徐耀问道。林夕点点头，
目送他转身离开，撑着她忘记归还的黑伞，重新走入雨中。那一刻，
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回到宿舍，王倩立刻围了上来：“我看到是徐耀送你回来的！
什么情况？”林夕把小组项目的事告诉了王倩，后者兴奋地拍手：“太好了！
这是绝佳的机会啊！”与此同时，在计算机系的男生宿舍里，胡理也在问着类似的问题。
“你怎么突然想起和林夕一组了？不像你的风格啊。”徐耀放下手中的书，
语气平静：“她看起来挺认真的，而且就坐在旁边，方便讨论。”胡理挑眉：“就因为这个？
得了吧，从高数课第一天开始，你就注意到她了，别以为我没看见。”徐耀没有反驳，
只是转过头，继续看他的书，但耳根却微微泛红。第二天，林夕提前半小时到达图书馆，
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她摊开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来的见面。
徐耀准时出现，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和几本参考书。他坐下来，直接切入正题，
开始讲解项目的要求和思路。“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切入...”徐耀在白纸上画着示意图，
声音压低但清晰，“用这个公式作为基础，然后延伸到这里...”林夕专注地听着，
不时点头。当她提出自己的看法时，徐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想法不错。
”他认真地说，随后补充道，“没想到你对数学还挺有见解的。
”“我只是喜欢寻找不同的解题思路。”林夕微笑着说，
“有时候最直接的路径不一定是最优美的。”徐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然后轻轻点头：“同意。”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高效地完成了项目的大纲和分工。
当徐耀合上电脑时，窗外已是夕阳西下。“比预计的顺利。”徐耀整理着书本，
语气中有一丝满意。“是啊。”林夕笑着回应，“和你合作很愉快。”他们一起走出图书馆，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了林夕的长发。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冷吗？”徐耀问道。
“有一点。”令林夕惊讶的是，徐耀脱下了自己的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
“谢谢...”林夕小声道谢，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走到宿舍区路口，
他们本该各走各的路，但徐耀却停下脚步：“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我知道校外有家不错的面馆。”林夕的心跳又一次加速了。“好啊。”她努力平静地回答。
那家面馆很小，但干净整洁。等待食物上桌的时候，他们聊起了各自的专业和兴趣。
林夕发现，当谈到编程和算法时，徐耀的眼睛会亮起来，语言也变得生动许多。
“我一直觉得代码就像是一种语言，”徐耀说，“通过它，你可以创造任何想象中的东西。
”“就像文学一样。”林夕接话道，“通过文字，我们可以构建整个世界。”徐耀看着她，
嘴角微微上扬：“从未有人这么类比过，但...很贴切。
”那顿简单的晚餐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走出面馆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回学校的路上，
他们继续聊着天，气氛轻松而自然。“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徐耀突然说，
“你为什么总是来看编程大赛？我记得去年和前一年的决赛，你都坐在观众席。
”林夕愣住了，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没想到徐耀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我...我对编程很感兴趣。”她结结巴巴地说，心里暗暗责备这个蹩脚的借口。
徐耀轻轻笑了：“那你应该选计算机课，而不是高数。”林夕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徐耀的声音变得柔和，“我很高兴你来了。”那一刻，
林夕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徐耀，在路灯的映照下，
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温柔。到达女生宿舍楼下，林夕脱下外套还给徐耀：“谢谢你请我吃面。
”“谢谢你的陪伴。”徐耀接过外套，犹豫了一下，说道，“下周的项目讨论，还是图书馆？
”林夕点点头：“好。”“那...晚安。”“晚安。”林夕转身走进宿舍楼，
在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徐耀还站在原地，看到她回头，轻轻挥了挥手。那一晚，
林夕失眠了。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与徐耀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缩短。随后的几周里，他们每周都会见面讨论项目，
有时在图书馆，有时在校园的咖啡厅。随着了解的深入，林夕发现徐耀并非表面上那么冷淡，
只是不善于表达情感。在他沉默的外表下，藏着敏锐的思维和细腻的观察力。
项目结束的前一天，他们在咖啡厅做最后的修改。完成后，
徐耀突然说：“校园编程大赛要开始了，你有没有兴趣观看？”林夕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徐耀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参与他的生活。“我...我可以去吗？”“决赛是对外开放的。
”徐耀低头搅拌着咖啡，“如果你对编程感兴趣的话...”“我会去的。”林夕连忙说。
徐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说好了。”编程大赛决赛那天，
林夕拉上了王倩一起前往。比赛在学校的多功能厅举行，观众席上坐满了人。
徐耀和胡理组成的团队顺利进入了决赛，他们的项目是一个基于人工智能的诗歌生成系统。
当徐耀站在台上演示时，林夕几乎屏住了呼吸。他自信而从容，
清晰地解释着系统的原理和创意。最令林夕惊讶的是，在演示的最后，
徐耀输入了几个关键词，系统生成了一首简短却意境优美的诗。
“这首诗...”王倩碰了碰林夕的手臂，“用的是你最喜欢的那个诗人的风格。
”林夕怔住了。确实，那首诗的风格模仿了她最喜爱的诗人，而这件事，
她只在一次闲聊中向徐耀提起过。演示结束，掌声雷动。徐耀的队伍毫无悬念地获得了冠军。
领奖后，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林夕。“谢谢你来。”他说，眼睛明亮如星。“恭喜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