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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牙子将那对姐妹花的身契,连同地契交换后找零的几两碎银子,一股脑塞进江夜手里。

他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看江夜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送财童子。

这年头,地才是硬通货。这两亩薄田虽然贫瘠,但只要肯下力气,总能养活一两口人。用两个眼看就要饿死的丫头片子换两亩地,这买卖简直赚到了姥姥家。

“小兄弟,爽快!以后要还有这好事,哥哥我第一个找你!”人牙子拍了拍江夜的肩膀,得意洋洋地吆喝着剩下的女人,赶着板车,扬长而去。

人牙子一走,村民们的议论声再无顾忌,一下子炸开了锅。

“疯了,真是疯了!拿命根子换了两个拖油瓶!”

“这下好了,地没了,看他拿什么养活这两张嘴,怕不是要一起饿死!”

江夜充耳不闻,对着那对还处于震惊和茫然中的姐妹,言简意赅地吐出一句话:

“走吧,回家。”

江夜淡淡地说了句,转身就走,仿佛身后那些议论根本不存在。

白梦夏和白梦秋姐妹俩,听到他的话,身体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她们的腿是软的,脑袋是空的,只能机械地迈着步子。

身后,毫不掩饰的讥笑和指指点点如潮水般涌来。

“啧啧,卖了祖产换了两个狐狸精,江家老两口要是知道,怕是得从坟里气得爬出来!”

“我看他是疯了!彻底疯了!没了地,他拿什么养活这两张嘴?”

“养活?嘿嘿,赵癞头,你猜他晚上想干啥?”

“哈哈哈,那还用说?二十两银子买的,不得一晚上就回本?”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白梦夏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紧紧攥着妹妹的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白梦秋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把头埋得更深,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江夜脚步一顿。

他猛地回头,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笑得最欢的混混。

赵癞头和王麻子被他看得心里一毛,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们忽然觉得,今天的江夜,好像跟以前那个任人嘲讽的懒汉……不太一样了。

江夜没再多看他们一眼,领着姐妹俩,穿过人群,走向村东头那间最破败的茅草屋。

人群中,江峰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弟弟的背影。他想冲上去,想抓住他,想把他打醒,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夜领着那两个女人,走进了那间破屋,身影消失在门后。

“完了……全完了……”

江峰喃喃自语,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最后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痛苦地***了头发里。

……

江夜的家在村东头,最偏僻也最破败。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梦夏和白梦秋跟着江夜走进屋里,当看清屋内的景象时,姐妹俩刚刚在路上升起的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瞬间被击得粉碎。

土坯墙上裂着大大小小的缝,冷风顺着缝隙往里灌。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甚至能看到几处破洞,透着外面的天光。

屋里除了一张用石头垫着腿的破桌子,两个摇摇欲坠的板凳,就只剩下一张铺着稻草的硬板床。

这里……就是她们以后的家?

姐妹俩站在门口,看着这比她们逃荒路上住过的破庙还要简陋的屋子,眼神慢慢变为一片茫然和死寂。

她们这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了吗?

江夜没理会她们的反应,他太清楚这屋子有多破了。

他一言不发,走到屋角那个勉强还能用的土灶前,从水缸里舀了水,点燃了灶膛里的干柴。

很快,锅里的水便咕嘟咕嘟地冒起了热气。

他转身走进里屋,翻箱倒柜了一阵,找出两件自己打满补丁、但还算干净的旧衣服,扔给了姐妹两。

“锅里有热水,去洗洗。”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衣服落在白梦夏的怀里,那粗糙的麻布料子硌得她手心生疼。她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死死地将妹妹护在身后,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她咬着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又颤抖:“你……你想干什么?”

她不怕死,可她怕妹妹受辱。如果这个男人想用强,她宁可拼个鱼死网破。

江夜看着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

他懒得解释什么。

江夜什么也没说,转身拉开木门,径直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砰”的一声轻响,屋里屋外,两个世界。

白梦夏愣住了。

他……就这么走了?

她看着紧闭的木门,又看了看怀里粗糙的衣服和锅里升腾的热气,脑子里一片混乱。

江夜出了门,没理会远处投来的各种探究目光,径直朝着村里唯一的小卖铺走去。

说是小卖铺,其实就是村西头的一个小棚子,卖些油盐酱醋和针头线脑之类的杂货。

“王叔,给我来二十斤米,十斤白面。”江夜将人牙子找给他的那几两碎银子拍在柜台上。

正在打盹的王瘸子被惊醒,抬起眼皮看了看江夜,又看了看柜台上的银子,眼神有些诧异。

“呦,江家小子,发财了?”

“再给我割一刀肉,肥点的。”江夜没接他的话茬,指了指挂在梁上的一条黑乎乎的腊肉。

这话一出,不光是王瘸子,就连旁边几个正在闲聊的村民都看了过来。

买米买面就算了,还要割肉?

这可是肉啊!灾荒年头,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半点油腥,他一个刚卖了地的穷光蛋,竟然还敢吃肉?

王瘸子愣了一下,随即手脚麻利地称米装面,又取下腊肉,用刀割下一块巴掌大的,肥多瘦少。

“给,一共二两三百文,剩下的钱都在这了。”王瘸子把几个铜板和货物推给江夜。

江夜接过东西,转身就走。

身后,鄙夷和嘲讽的声音再也压抑不住。

“真是个败家子!刚卖了地就这么糟践!”

“就是,有钱买肉吃,也不想着把地赎回来,我看他是彻底没救了。”

“等着吧,这点钱能吃几天?等吃完了,就该领着那两个小妖精去要饭了!”

听着这些话,江夜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要饭?

他江夜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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