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嗅一口,低声:“敌军昨夜来过,人不是傻子,脚印全朝后撤。”
黄大旺缩着脖子,摸索地上的一只被踩扁的烟袋锅,悻悻自语:“我说怎么闻见烟熏火燎,敢情连敌人都不耽搁抽两口。
师爷,你说咱还能活着回营不?”
“急什么?”
赵有点不紧不慢,“要真天无绝人之路,这世界早让猪给统治了。
你黄大旺的命,不是一般硬,是锈铁——砍三年都没个缺口。”
雷虎指着林雀啼,吹低哨:“闭嘴,准备。
我们得把唐三峰他们那边引回来,大伙拢一块方便应变。”
话音未落,唐三峰己带斥候小队钻出林莽——眉眼间无波无澜,实则每步都与黄大旺三人悄然拉开距离,似乎怕被这帮乌合之众的气息误伤。
楚小棠淡定挥手:“唐三,敌后找到了什么?”
唐三峰摇摇手上的布包:“一包焦胡椒面,两张误导夜行的地图,还有敌军一只鸡。”
黄大旺闻“鸡”色变,喊道:“不许杀鸡,鸡吃剩下才有鸡汤喝!
谁动鸡,我就跟谁急!”
“你连鸡都怜惜,这样的人要是为敌,那敌人怕是要饿死。”
赵有点冷笑一声,旁边散乱招呼小兵:“大伙,咱今日就来个‘瞒天过海’!”
楚小棠皱眉:“计策出来前,先说说到底哪来的火药味?”
赵有点本来正得意地捋着胡茬,这一问,他脸色怔住,眼神极快地在黄大旺和唐三峰之间游移。
黄大旺张嘴刚要吐槽,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遥远的北岗冒起灰白烟柱。
众人一慌,各自扑倒。
半晌,无事。
雷虎爬起,气呼呼道:“赵师爷,前线缺火药你不知道?
烟雾这么大,咱怕是成靶子了!”
赵有点不动声色地笑了:“烟不是坏事。
敌军也瞎,他们要找咱,还得靠蒙。”
赵有点瞥了瞥怀里紧塞的油纸包,刚想再自夸两句,却见黄大旺蹑手蹑脚、左摸右掏——等众人分神,他正往一棵腐朽树下植了一挂爆丸。
他满脸鬼祟,却因手滑将油引捅歪,一道火星倏然擦出,唰地一声将火药包点燃。
灌木丛窝里顿时蹿起尾巴带火的小鸡,扑棱跑进一堆麦草堆,苍蝇见了都恨不得剪刀手致敬。
“快趴下!”
楚小棠冷静一喊。
众人抱头鼠窜。
连环爆炸声里,先是一窝鸡飞狗跳,后是几袋面粉蹦出尘雾,在阳光下飞舞,衬托出一幅荒唐白雪图。
鸡还在麦草上扑腾,赵有点气急败坏:“你是睡梦里带火星子出来的吗,黄大旺!”
黄大旺满脸恼羞:“哥就是不小心把引信点歪了,这叫‘意外兵法’!”
唐三峰捏着鼻梁,正色:“敌人要是来,看到咱这阵仗,能笑死一半。
剩下一半也容易俘虏。”
雷虎掸去身上的灰:“都闭嘴,开始抢救战场遗产。
赵有点,你那个‘计中计’还能用不?”
赵有点一边掸着身上的面粉,一边色厉内荏:“我说,计谋这玩意儿,就是讲个气氛。
该蒙混就蒙混,该耍赖就耍赖。
敌军要来,咱就让他们来个错乱。”
他言罢,迅速招呼士兵将剩余火药、一地的鸡毛和面粉收拢成一处,摆出一片如梦幻泡影的假营地。
他自诩掌控全局,边指挥边嘴上不饶人:“黄大旺,这鸡给你收着,别闹出第二场鸡灾。”
黄大旺抱鸡如抱宝,时不时还安抚几句:“乖,别怕,下次引信不往你***下丢了。”
楚小棠边筹画地图,边低声自语:“敌军若寻至此,多半要认为此地主力己遁。
赵有点,你这‘阴阳鸡阵’能唬住几个时辰罢了。”
唐三峰思量片刻,冷不丁抛来一句:“计策拙劣得让人怀疑敌军智力。
黄大旺若是卧底,估计还能让我方寝食难安。”
赵有点不慌不忙:“不怕,人蠢自有天收。
哪边先笑倒地,哪边就赢了。”
正说间,林外忽传兵刃撞击声——数十敌兵闹哄哄杀到,冲进假营地,一脚踢翻还余温的锅灶,却被一地粉尘呛得满脸泪花。
鸡见状冲天而起,敌兵哀嚎:“埋伏有鸡!”
双方士卒不明所以,纷纷挥刀对阵。
战场中心,黄大旺和赵有点躲在炸塌的麦草堆后头,捂着鼻子相视一笑。
楚小棠则见缝插针,带人摸到敌军尾部,趁乱敲晕两名敌兵,一边扯唐三峰衣袖:“再不撤就要变烤鸡了!”
唐三峰回看那堆混乱,竟有些莫名快意,他跟着众人撤回密林深处,一边低声吐槽:“你们这支队伍,怕是东渊最会搅浑水的。”
退入树影后,雷虎喘息着盘点人数,语气含恨:“今日咱有赵师爷的计策,也有大旺你的兵痞福气。
命是捡回来了,下回再引爆,记得先确认鸡的位置。”
众人歪歪扭扭站稳,各自一身粉尘,鸡毛乱飞。
黄大旺无奈擦去脸上杂物:“什么乱世炮灰,还不是鸡毛蒜皮。”
密林深处忽传来一阵风***,似乎有人在招手。
他们对视一眼,分不清是风还是幻觉,但心照不宣地又跟了过去。
黄大旺抱着鸡踉跄在后,咧嘴问:“你们说下一仗,还能不能再整点鸡的笑话出来?”
他们没回答,只有笑声随残破的林光飘飘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