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灯泡似乎比去年又暗了一分,她走得慢,像是要与这里的每一口尘埃告别。
猫咪阿可在她脚边穿行,一边叫一边蹭她的腿,似乎也对即将到来的“迁徙”心有不舍。
厨房门虚掩着,苏明朗正蹲在地上拆一个纸箱,里头全是他种的小盆栽。
苏玲珑端着一杯温水,站在门口看着苏明朗絮絮叨叨:“这些泥能不能首接带去新公寓?
要不要消毒?
去年你那玫瑰掉了虫,整个阳台都是!”
苏明朗皱了皱眉:“那是因为隔壁老李给他家菜施了什么肥,我看都不敢闻。”
苏玲珑摇头,杯子里水晃出小小涟漪:“像你这样讲究,院子还没腾退好,就想着种。”
苏麦麦把行李箱搁在角落,朝厨房探头:“爸,妈,今晚晚饭吃什么?
冰箱里还有明天能搬的东西吗?”
苏明朗“唔”了一下,脸上的严肃只短短露出一秒:“你要再问一句‘吃啥’,你妈就该念你了。”
“这才叫人间烟火嘛。”
苏麦麦一笑,阿可瞄了一眼,跳到她膝头上。
客厅沙发上,苏小盐戴着宽大的耳机,正在刷刘海,顺便盯手机屏幕刷社交网站。
见姐姐进门,她拔下一只耳机:“你可回来了,搬家计划表你写到凌晨,我还没签字呢。
你当自己是班长啊?”
苏麦麦举起手机:“搬家群里的时间表全员都通过了吧?
谁没签名就负责明天打扫厕所。”
苏小盐一脸“你敢”的表情,她声音快到飞:“我之前画着cos妆呢,明天再给奶奶画个烟熏妆,肯定有气氛。”
“别闹!”
苏玲珑拍了拍大腿,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一家人停下动作,“今夜得分工,一件一件说清楚。”
苏麦麦伸了个懒腰,环顾客厅。
阳台架上还挂着外婆的旧旗袍,书架间夹了苏明朗珍藏的发黄教案和一本本“十五年教龄心得”,沙发角落堆了一摞苏小盐二次元的假发和道具枪。
一切都在等待清理、归档或者被送进“遗物箱”,每样物件像是在无声地问——你舍得离开吗?
苏外婆慢悠悠地从房间走出来,拄着她那根竹杖,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势。
她抬眼瞄了大家一圈,嘴一歪:“别磨蹭,搬家是革命行动,拖拖拉拉不是我们家风,对吧?
谁负责物资运输?”
苏麦麦下意识举手:“我负责老物件归纳和阿可的笼子。”
苏明朗补一句:“我整理书和工具。”
苏玲珑环视西周:“厨房和药品我管,要搬的都标上颜色。”
苏小盐补刀般喊:“还有我的cos服!
不能丢,不能丢!”
苏外婆咳了一声:“那我负责监督和唠叨。”
全家人实际都知道,她才是把控全局的主心骨。
苏麦麦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小公园,秋天的银杏己经落得只剩半树,孩子们还在打闹。
有新邻居在晾被子、有人拿着折叠椅在晒太阳,老楼的每一道景象都带着家族历史的小标签。
她突然觉得,搬家本身其实像是一场小型革命——情感或痛或痒,大家都被迫遗失和打包过去。
阿可终于上了咖啡桌,一圈圈绕着,鼻子嗅着每个转角。
苏麦麦抱起阿可,脑袋蹭了蹭它:“阿可,明天就不怕丢了吧?”
苏小盐戏谑:“它丢不了,新公寓还有猫咪专用跑道呢。
你是要学猫,还是要学外婆革命到底?”
苏麦麦“哼”了一声,正要还嘴,苏明朗却板着脸故作严肃:“今晚大家九点前洗澡,然后各自整理自己的东西。
明天八点,阿可和外婆最先出发。”
苏外婆配合地眨了眨眼:“我和阿可并肩作战,好啊。”
苏玲珑低头翻了一叠药包:“记住,所有分装液体,必须拴好。
阿可的猫粮归我。”
“明天早餐还在这里吃吗?”
苏小盐忽然问,声音软了一度。
苏麦麦望了望厨房:“该吃最后一顿‘老楼早餐’吧。”
苏明朗点头:“早点吃。
喏,这才算把仪式感留足了。”
苏外婆拍了拍苏小盐的肩:“你呀,把你的假发都带好,别让我在新楼见到cos的残骸。”
苏小盐嘟囔:“我才不要,太丢人了。”
夜色越来越深,整个家庭像是被一种即将到来的变化推着前行。
大家开始,各自回房整理,屋子里箱箱柜柜被打开,声音交错成一曲离别的协奏。
苏麦麦在她的房间,把画板和旧笔收进箱里,每一页都翻过一遍。
她手指停在一张全家福,照片里阿可还小,外婆还没染发,苏小盐第一次画上浓妆。
她微微一笑,轻轻把照片夹进自己的铅笔袋。
客厅里,苏明朗叠着书本,偶尔翻到往年学生写给他的贺卡;苏玲珑收拾药品,时不时停下来,看看餐桌上那些还没用完的糯米和花生油;苏小盐在一堆假发里找不到自己最喜欢的紫色,冲外婆房间喊了一嗓子,外婆慢悠悠过来递给她:“你那点儿小秘密,我都记得。”
一屋子的碰撞与默契,如同老楼里回荡的岁月。
半夜时分,苏麦麦出来倒水。
窗外夜市灯光不远,街道残留着秋天的燥热。
她看见阿可蜷在行李箱上,像一团毛球守护着全家的行李和记忆。
苏麦麦蹲下轻轻抚摸它,低声说:“明天开始,我们每个人的故事都要翻新一页了。”
天还没亮,苏家己经安静下来,只留房间里偶尔亮起的台灯和外婆睡前的咳嗽。
搬家的前夜,人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却也彼此挂念。
这个家庭,将在晨曦中按计划出发,去新的地方继续他们的奇事小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