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押上刑台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昨晚没吃完的那半个馒头。藏在床板第三块砖下面,
可惜了。监刑的太监捏着嗓子,尖声宣读我的罪名——盗窃血玉珊瑚,罪当斩。我抬头,
看见高台之上,那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尉迟断。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直直地扎进我心里。我知道,他想我死。可就在行刑的刀举起那一刻,宫道尽头,
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刀下留人——!”我看见,我那些恨不得我死的“敌人们”,
正疯了似的朝我奔来。第一节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混着泥土的腥气,钻进我的鼻腔。
我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疼。
但比不上脖颈间那阵阵凉意来得更让人绝望。行刑的刀,就悬在我头顶。刀刃上,
还沾着上一个倒霉鬼没擦干净的血迹,在午后惨白的阳光下,泛着幽幽的暗红。
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时辰已到,行刑!”监刑太监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像一把破锣,
在我耳边炸开。我闭上眼。也好。死在这宫里,总比烂在这宫里强。
只是可惜了那半个馒头……“住手!”一声娇斥,如平地惊雷。我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
宫道那头,一抹烈火般的身影正朝这边飞奔而来。是华贵妃。她身后跟着的,
是向来与她势同水火的贤妃。再后面……天,整个后宫但凡有点位份的娘娘,好像都来了。
她们一个个花容失色,发髻散乱,跑得连绣鞋都掉了一只。那场面,
活像一群被饿狼追赶的锦鸡。而我,就是她们眼中那块唯一的、能救命的肉。
华贵妃第一个冲到我面前。她一把推开那个举着刀的刽子手,力气大得惊人。“谁敢动她!
”她喘着粗气,平日里雍容华贵的脸上,此刻满是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监刑太监愣住了。“贵妃娘娘,这……这是陛下的旨意。宫女昭岁,盗窃贡品,罪无可赦。
”“放屁!”华贵妃柳眉倒竖,指着我的鼻子。不对,是指着我的手。“你看看这双手!
这双手是用来给本宫绣凤穿牡丹的!是用来研墨的!是用来抚琴的!”她声音凄厉。
“让她去偷东西?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这分明是构陷!是天大的冤枉!”我低头,
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常年泡在冷水里而变得粗糙、布满冻疮的手。绣凤?抚琴?
我连笔杆子都没摸过几次。这理由,鬼都不信。可偏偏,紧随其后的贤妃苏绮云,
也跟着附和。她一向以温柔贤淑、知书达理闻名。此刻却像失了魂,扑到我身边,
拉着我的另一只手,眼泪说掉就掉。“是啊,李总管,您看昭岁这孩子,
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望向高台上的尉迟断。“陛下,求陛下明察!臣妾愿以性命担保,昭岁绝非盗匪之流!
”说着,她竟真的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簪,抵住了自己的喉咙。血,顺着金簪的尖端,
渗了出来。所有人都疯了。我也快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不是应该对我被处死拍手称快吗?华贵妃恨我,因为我不小心打碎了她最爱的琉璃盏。
贤妃厌我,因为我无意中听见了她与前朝臣子的私会。她们每一个人,
都有让我死一万次的理由。可现在,她们却像保护神一样,挡在我身前。用自己的性命,
保我的周全。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脖颈上的刀锋更冷。这比直接杀了我,更让我恐惧。
我抬起头,再次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尉迟断。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他不是在看我。
也不是在看那些为我“***”的妃嫔。他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们所有人笼罩其中。
他在审视。在剖析。在寻找这场荒谬大戏背后,那个提线的木偶师。良久,他薄唇轻启,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都给朕,住口。”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整个刑场,
瞬间死寂。他站起身,一步一步,从高台上走了下来。龙袍的衣角,拂过冰冷的地面,
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他走到我面前,停下。阴影,
将我完全笼罩。我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杂着权力的、冰冷的气息。
“昭岁。”他叫我的名字。我浑身一颤,把头埋得更低。“抬起头来。”我不敢。一只手,
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的手指很冷,像一块玉。“告诉朕,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她们,为什么救你?”第二节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那时的我,还只是浣衣局里一个最卑微的洒扫宫女。每天的工作,
就是洗刷堆积如山的、带着各种熏香和秽物味道的衣物。管事姑姑是个刻薄的妇人,
看我不顺眼,总把最脏最累的活儿派给我。同屋的宫女们,
也乐得欺负我这个没根基、没靠山的软柿子。克扣我的饭食,抢我过冬的棉衣,
都是家常便饭。那天,我又因为没能按时洗完华贵妃的宫装,被罚不许吃饭,
跪在院子里搓了一夜的石板。天快亮的时候,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又冷又饿,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过去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叮”的一声。那声音很奇怪,
不像是任何我听过的动静。清脆,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紧接着,一连串更奇怪的声音,
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警报!警报!检测到高维能量风暴,
不可逆转之错乱……正在重新定义世界参数……核心NPC模板载入……载入成功。
姓名:昭岁。身份:???最高权限当前状态:濒死。
在随机链接子系统宿主……链接成功……发布绝对指令:保护核心NPC‘昭岁’,
提升其好-感-度!任务失败将予以抹杀!那些声音杂乱无章,听得我头痛欲裂。
我以为是自己饿出了幻觉。可就在这时,浣衣局那扇破旧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吓得我一个激灵。来人是华贵妃身边最得势的大宫女,采薇。
她向来眼高于顶,鼻孔长在天上,此刻却一脸惊慌,像是见了鬼。“昭岁!宫女昭岁在哪里!
”她尖着嗓子喊。管事姑姑立刻哈着腰迎了上去。“采薇姑娘,您怎么来了?
可是华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采薇根本不理她,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在我惊恐的目光中,她一把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动作……堪称温柔。“哎哟,我的好姑娘,你怎么跪在这儿?快起来,地上凉。”我懵了。
整个浣衣局的人都懵了。采薇昨天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贱蹄子”,
说我弄脏了贵妃娘娘的裙角,就该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今天这是……吃错药了?“采薇姑娘,
我……”“别说了,我懂,你受委屈了。”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拍了拍上面的灰。
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到我手里。“饿了吧?这是刚出炉的桂花糕,
贵妃娘娘特意赏你的,快吃。”油纸包还是温热的,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是我这辈子都没闻过的味道。我看着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惊掉下巴的宫女和管事姑姑。
我不敢接。这里面,一定有诈。见我迟疑,采薇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抓着我的手,
把桂花糕往我嘴里送。“吃啊!你快吃啊!算我求你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哀求。
我被她这副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张开嘴,咬了一小口。桂花糕入口即化,甜得发腻。
可我尝到的,却是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味道。采薇见我吃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对那个已经石化的管事姑姑喝道:“你!
就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苛待贵妃娘娘看重的人!”管事姑-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话都说不利索了。“姑娘饶命!奴婢……奴婢不知道昭岁她……”“你不知道?
”采薇冷笑一声,“现在你该知道了。从今天起,昭岁调去清心殿,伺候贵妃娘娘饮食起居。
浣衣局这等腌臢地方,配不上她!”说完,她拉着我,在众人敬畏又嫉妒的目光中,
扬长而去。我像个木偶一样被她拖着走,脑子里一片混乱。清心殿。那是华贵妃的寝宫。
整个皇宫里,除了皇帝的乾元殿,就属那里最是富丽堂皇。也是……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第三节我被带到了华贵妃面前。她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身火红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
明艳逼人。只是那张漂亮的脸上,此刻却乌云密布。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厌恶,有不甘,
有烦躁,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深的忌惮。“你就是昭岁?”她的声音,像淬了毒。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奴婢在。”“哼。”她冷哼一声,“采薇,赏。
”采薇立刻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崭新的宫女服饰,料子是我从未见过的丝滑。
还有几支珠钗,在殿内的光线下闪闪发光。“谢……贵妃娘娘。”我磕头谢恩,
心里却愈发不安。“起来吧。”华贵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以后你就跟在本宫身边,
端茶递水。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
要是让本宫发现你有什么不轨之心……”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本宫有一百种方法,
让你死得无声无息。”我浑身一凛。“奴婢……遵命。”我以为,
这只是一场更高级的折磨的开始。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打败了我的认知。
华贵妃嘴上说着要我死,行动上却对我“好”得离谱。我打碎了她价值千金的玉如意,
她只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碎碎平安”,然后赏了我一匣子东珠压惊。
我给她送错了茶点,把她最讨厌的杏仁酥端了上去,她脸色铁青,却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块,
然后夸我“别出心裁,甚合我意”。最离谱的是,有一次,皇帝尉迟断来清心殿,
我奉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他的龙袍上。那可是死罪。我吓得魂飞魄散,当场跪地求饶。
我以为华贵妃会第一个跳出来把我拖出去砍了。可她却想也不想地挡在我身前,
对皇帝说:“陛下,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有教好宫人,惊扰了圣驾。要罚,就罚臣妾吧。
”那一刻,我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真的以为她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
而这样的“附身”,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后宫。
第四节贤妃苏绮云派人给我送来了亲手做的糕点和暖炉。丽嫔阮月泠将她最珍爱的几件首饰,
一股脑地塞给了我。就连一向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德妃,也派人送来了几匹上好的蜀锦。
她们的示好,一个比一个殷勤,一个比一个诡异。她们看我的眼神,
不再是看一个卑微的宫女。那眼神里,混杂着讨好、敬畏、嫉妒,甚至……狂热。就好像,
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能决定她们生死存亡的……神祇。我开始害怕。
这种被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的感觉,比在浣衣局挨打受骂还要难受。
我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虫,越是挣扎,缠得越紧。而这张网的中心,
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尉迟断。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后宫的异动。起初,
他只是派人暗中观察。后来,他开始频繁地驾临清心殿。他会坐在主位上,
一边与华贵妃说着话,一边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将我从头到脚凌迟一遍。
他的目光,像带着钩子,要把我灵魂深处的秘密都给挖出来。我被他看得手脚发软,
冷汗直流。终于,在一个雨夜,他单独召见了我。在乾元殿。那是皇宫的中心,权力的顶点。
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殿内熏香的味道让我阵阵作呕。“昭岁。”尉迟断的声音,
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带着一丝回音。“你进宫几年了?”“回陛下,三年。
”“家里还有什么人?”“回陛下,奴婢是孤儿,被牙婆卖进宫的。”“哦?
”他拖长了语调,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感兴趣,“既是孤儿,无依无靠,是如何让朕的后宫,
为你一人倾倒的?”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我的心口。我猛地抬头。
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探究和……杀意。
我明白了。他不信我。他以为,我是某个势力派来,搅乱他后宫的棋子。第五节“陛下明鉴!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我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奴婢愚钝,不知为何各位娘娘会错爱奴婢。若因此引起陛下猜忌,奴婢……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他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朕看你,
倒是很懂得如何利用这份‘错爱’。”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前日,
御膳房的刘总管,被打了三十大板,贬去了尚衣监。是你做的吧?”我心头一跳。
刘总管是华贵妃的远房亲戚,仗着这层关系,在宫里作威作福。前几天,
他见我得了华贵妃的“青眼”,便想从我这里捞些好处。我没理他,他便怀恨在心,
在我的饭食里动了手脚。幸好,被贤妃派来“关心”我的小宫女及时发现。
贤妃抓住这个把柄,立刻在皇帝面前告了刘总管一状。说是他苛待宫人,有损皇家颜面。
实则,是借机打压华贵妃的气焰。而我,只是她们争斗中,被利用的一枚棋子。我从头到尾,
一句话都没说。可是在尉迟断看来,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幕后黑手”在操盘。是我,
借贤妃之手,除掉了刘总管。“奴婢……冤枉。”我的声音,细若蚊蝇。“冤枉?
”尉迟断蹲下身,与我平视。他的脸,离我极近。我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
和眼眸深处那抹冰冷的漩涡。“朕的后宫,就像一盘棋。每一步,都有它的章法。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那触感,冰凉刺骨。“而你,昭岁。
你是一颗不该出现在棋盘上的棋子。”“你的出现,打乱了所有的布局。”“告诉朕,
你到底是谁?你的背后,又是谁?”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我看着他,
忽然就不怕了。横竖都是一死。与其被他当成一颗来历不明的棋子,不明不白地死去。
不如……赌一把。“陛下。”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奴婢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奴婢,只是想活着。”他眼中的漩-涡,似乎停滞了一瞬。“活着?”“是。
”我挺直了脊背,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在这吃人的后宫里,
像条狗一样,活着。”我的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陛下!
华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在殿外求见!”尉迟断的眉,微微蹙起。他松开我,站起身,
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帝王姿态。“宣。”华贵妃和贤妃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她们看到跪在地上的我,脸色都是一变。“陛下!”两人异口同声地跪下。
华贵妃抢先开口:“陛下,夜深露重,臣妾特意给您炖了参汤。
想着昭岁这丫头也伺候您许久,便让她一并带了过来。”她这话,是在告诉我,
她是来救我的。贤妃也不甘示弱,柔声说道:“陛下,臣妾听闻您召见了昭岁,心中挂念。
这孩子胆子小,怕她有哪里冲撞了圣驾,特来请罪。”她这话,是在点明,我是她的人。
她们一唱一和,滴水不漏。仿佛我不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宫女。
而是什么……需要她们联手保护的稀世珍宝。尉迟断看着她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的后宫,何时变得如此和睦了?”“朕倒是不知道,一个小小宫女,竟能让你们二人,
放下多年的芥蒂,联袂而来。”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昭岁,
你可真是……好本事啊。”第六节那晚之后,尉迟断没有再为难我。但也没有放过我。
他下了一道旨意。一道让整个后宫都为之震动的旨意。他封我为“御前奉茶”,官职不大,
却意味着,我成了皇帝身边的人。我从清心殿搬了出来,住进了乾元殿的偏殿。
离皇帝的寝宫,只有一墙之隔。华贵妃气得摔碎了半个宫殿的瓷器。贤妃也难得地失了态,
捏碎了她最爱的一支玉笔。她们都明白,尉迟断这是在从她们手里“抢人”。
他要把我这颗“棋子”,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从此,我便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白天,
我要在尉迟断那审视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伺候笔墨。晚上,我要在他寝宫外守夜,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一夜无眠。而那些嫔妃们,对我的“争夺”,也进入了白热化。
她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给我送东西。于是,便想出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法子。今天,
御膳房送来的午膳里,多了一道我爱吃的芙蓉蛋羹,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是贤妃的笔迹:“安心。”明天,我打扫书房时,会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发现一袋子金瓜子,那是丽嫔最喜欢的零食。后天,太后派人送来的补品里,
会夹着一支上好的伤药,我知道,那是华贵妃的手笔,因为我前一天不小心被香炉烫伤了手。
她们的示好,无孔不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包裹。也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让我喘不过气。我感觉自己快要分裂了。一边要应对尉迟断那越来越露骨的试探。
一边要周旋于后宫那些各怀鬼胎的女人之间。我每天都活在刀尖上,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那些对我笑脸相迎的嫔妃,
都变成了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她们伸出尖利的爪子,要将我撕成碎片。而尉迟断,
就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第七节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撑不住了。那天,是中秋家宴。
宫里张灯结彩,一派祥和。我作为御前宫女,随侍在尉迟断身侧。宴会上,歌舞升平,
觥筹交错。嫔妃们一个个争奇斗艳,向皇帝献媚。尉迟断却显得兴致缺缺。
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有探究,有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惘。
宴会进行到一半,月上中天。按照惯例,要放烟花。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一朵朵绽放,
照亮了整个皇宫。也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我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光亮,忽然觉得,
自己就像这烟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上高空,绽放出不属于自己的光彩。然后,
在最绚烂的那一刻,化为灰烬。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将我淹没。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我急忙低下头,想用袖子擦掉。
可已经晚了。一只手,轻轻抬起了我的脸。是尉迟断。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离我们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他。还有那漫天的烟火,
在我们眼中明明灭灭。“为什么哭?”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看着他,泪眼朦胧。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能说什么?说我害怕?
说我感觉自己像个***控的木偶?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会信吗?他只会觉得,
这又是我博取同情的、新的把戏。见我不说话,他也没有追问。只是用指腹,
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他的动作,很温柔。温柔得,让我心慌。“昭岁。”他看着我,
忽然笑了。那笑容,像烟花一样,短暂,却足以照亮整个黑夜。“如果,朕想让你这颗棋子,
为朕所用呢?你,可愿意?”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我死水般的心湖。激起千层涟漪。
为他所用?这是……在向我抛出橄榄枝吗?是试探,还是……真心?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
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可我什么也看不清。帝王的心思,深如渊海。我不敢赌。也不能赌。
第八节我正要开口拒绝。突然,异变陡生。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小嫔妃,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
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直直地朝我刺了过来!“***!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
”她面目狰狞,状若疯魔。“任务!狗屁的任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就能解脱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刀,
离我的心口越来越近。我以为,我死定了。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胸膛,
挡在了我身前。是尉迟断。他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刀,
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龙袍。“陛下!”我失声尖叫,
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宴会,瞬间大乱。侍卫们一拥而上,将那个疯了的嫔妃制服。
太医们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而尉迟断,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转过身,看着我。
那张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上,竟还带着一丝笑意。“现在,你信了吗?”他轻声问。
信什么?信他要用我?还是信……别的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一刻,有什么东西,
在我心里,悄然崩塌了。那个疯嫔妃被拖下去的时候,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
…都是系统逼我的……”“杀了NPC……完成最终任务……”“昭岁……你就是个BUG!
你该死!”她的声音,像魔咒一样,钻进我的耳朵。系统?NPC?BUG?
这些陌生的词汇,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我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大门。三天前,
我在浣衣局昏死过去时,听到的那些奇怪的声音,再一次,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回响。警报!
警报!……系统核心逻辑发生不可逆转之错乱……核心NPC模板载入……姓名:昭岁。
发布绝对指令:保护核心NPC‘昭岁’,提升其好-感-度!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所经历的一切诡异,都有了源头。我不是棋子。我是……NPC。
是一个程序里的……错误。一股比死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为我挡刀的男人,看着那些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疯狂的女人。我终于明白。
我不是被神眷顾。我是被魔鬼,选中了。第九节中秋夜宴的血,洗了整整三天才算干净。
乾元殿前的白玉石阶,被宫人们用刷子蘸着皂角水,一遍遍地刷洗。可我总觉得,
空气里还飘着那股子腥甜味。怎么也散不掉。尉迟断伤在左肩,太医说刀口很深,伤了筋骨,
需要静养。他倒是不甚在意。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坐在书房里批阅奏折。只是脸色,
比平日里更白了些。像一块上好的冷玉。我跪在他面前,为他研墨。手抖得厉害。
墨锭在砚台里,发出磕磕绊绊的声响。“怕了?”他头也不抬,声音淡淡的。我不敢说话,
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怕朕,还是怕那个疯了的女人?”他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锐利。像手术刀,要将我一层层剖开,看清里面的构造。
“回陛下,”我定了定神,声音干涩,“奴婢……都怕。”“呵。”他轻笑一声,
似乎对我的坦白很满意。“那个女人,叫婉贵人。入宫一年,家世平平,性子也怯懦,
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之举。”他顿了顿,拿起朱笔,在一本奏折上画了个圈。
“可就在前天晚上,她像是变了个人。”“力大无穷,状若疯癫。”“嘴里,
还喊着一些……朕听不懂的话。”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昭岁,你来告诉朕。”“系统,
是什么?”“NPC,又是什么?”来了。他终究还是问了。我感觉自己的心脏,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几乎要停止跳动。我该怎么回答?说我不知道?他不会信。
说我知道?那我又该如何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告诉他,
我们都活在一个巨大的、错乱的程序里?告诉他,
他的嫔妃们都被一个叫“系统”的东西控制了?而我,是这个程序里一个该死的BUG?
他会信吗?不。他只会觉得,我也疯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我拖出去烧死。
“奴婢……奴婢不知。”我只能选择最笨,也是最安全的回答。
“奴婢只听清了……她说要杀了奴婢……”“是吗?”尉迟断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他放下笔,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受伤的左臂,还用绷带吊着,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朕的暗卫,审了她一夜。”“她什么都招了。
”我心头猛地一跳。“她说,她脑子里,有个声音。”“那个声音,会给她发布任务。
”“比如,讨好你,送你东西,在你面前刷存在感。”“完成了,有奖励。
”“完不成……就要受罚。”尉迟断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我听得,手脚冰凉。“她说,你们所有人,都是‘玩家’。”“而你,昭岁,”他俯下身,
凑到我耳边,一字一顿地轻语,“是唯一的,‘NPC’。”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他……他全都知道了。不是猜测,不是试探。而是,知道了。
我瘫软在地,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彻底淹没。我以为,
他会立刻下令,将我这个“怪物”处死。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看着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良久,他直起身子,淡淡地说道:“从今天起,没有朕的允许,
你不准踏出乾元殿半步。”“后宫那些人,你一个也不准见。”“她们送来的东西,
一件也不准收。”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杀我,而是……要把我关起来?
“陛下……”“朕不想再说第二遍。”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朕对你这个‘NPC’,
很感兴趣。”“在朕没弄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前,你最好给朕安分一点。
”“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我知道那未尽之语是什么。否则,他会让我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我被软禁了。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名为“御前奉茶”,实为阶下之囚。
我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尉迟断,成了我唯一的狱卒。
也是……唯一的“玩家”。第十节日子,变得既平静,又煎熬。平静的是,
我再也不用面对后宫那些女人诡异的“宠爱”了。她们送来的东西,
都被尉迟断的人拦在了殿外,堆积如山,最后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据说,
华贵妃为此又砸了她宫里一套前朝的官窑瓷器。贤妃则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没出门。
我乐得清静。煎熬的是,我要独自面对尉迟断。这个男人,比整个后宫加起来,还要可怕。
他把我当成了一个稀奇的物件来研究。每天,他会花大量的时间来观察我。我吃饭的样子,
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甚至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会问我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你喜欢什么颜色?”“下雨天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你做过最开心的梦,是什么?”这些问题,看似平常,却都带着钩子。
他在试探我的“程序设定”。在寻找我这个“NPC”的行为逻辑。
我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回答。既要符合一个普通宫女的身份,
又不能显得过于愚笨。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除了这些精神上的折磨,他还会做一些……更让我无法理解的事情。有一次,我给他磨墨时,
走了神,不小心把墨汁溅到了他刚批阅完的奏折上。我吓得当场跪下,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他只是瞥了一眼那被染黑的奏折,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妨,重写便是。”然后,
他拿起另一本奏折,继续批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还有一次,夜里起了风,我守在殿外,
冷得瑟瑟发抖。他从寝殿里走出来,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披风,扔在了我身上。“穿上。
”他命令道,语气生硬,“别死在朕的殿门口,晦气。”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抓着那件温暖的披风,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他明明怀疑我,
忌惮我,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解剖的怪物。可为什么,
又会对我流露出这种……近乎温柔的关心?是他的“任务”吗?还是说,
他这个唯一的“玩家”,也想从我这个“NPC”身上,刷点什么“好感度”?我不敢深想。
我怕自己会陷入一个更深的、名为“情感”的-陷阱里。我只能把自己伪装得更深,
更像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木偶。白天,我尽职尽责地伺候他。晚上,
我就缩在偏殿那张又冷又硬的床上,一遍遍地回想那个疯了的婉贵人说的话。系统,玩家,
NPC……这些词,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我开始尝试,
去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说,那些嫔妃是“玩家”,她们的目标是攻略我。那么,
我这个“NPC”,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只是为了被她们讨好,然后被献祭吗?不。
我不甘心。如果我真的是一个BUG,一个错误。那我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错误,
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悄悄发了芽。就在这时,
宫里传来一个消息。一年一度的“秋狝大典”,要开始了。第十一节秋狝大典,
是皇家最重要的活动之一。皇帝会率领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以及后宫嫔妃,
前往京郊的皇家猎场,进行为期三天的围猎。这既是一场彰显国威的盛典。
也是后宫女人们争奇斗艳、博取圣心的绝佳机会。往年,这都与我无关。但今年,不一样了。
消息传来的第二天,我脑子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
它不再是混乱的警报。而是清晰的、不容置喙的指令。特殊场景任务发布:秋狝大典。
任务目标:确保核心NPC‘昭岁’,成为大典上最耀眼的存在。任务奖励:???
任务惩罚:???任务提示:宿主可通过赠予、扶持、衬托等多种方式,
提升NPC‘昭岁’的受关注度。综合评分最高者,将获得唯一线索,指向最终胜利。
这声音,不再只对我一个人响起。我知道,此刻,后宫里每一个被系统绑定的女人,
都听到了同样的内容。一场新的、更加疯狂的“竞赛”,即将开始。果然,从那天起,
乾元殿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嫔妃们像是约好了似的,打着各种旗号,前来“拜见”皇帝。
实则,是想方设法地,要见到我。她们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炙热。
像一群饿了许久的狼,看到了唯一的猎物。
华贵妃派人送来了一套专门为狩猎打造的火红色骑装,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
比皇后娘娘的礼服还要华丽。她还附上了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穿上它,
你就是全场最靓的崽!”我:“……”贤妃则送来了一把用千年寒铁打造的匕首,削铁如泥,
锋利无比。她的信上写着:“女子防身,当有此利器。愿你,所向披靡。”写得倒是文雅,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像是一把催命符。丽嫔最是实在,她直接送来了一箱子金条。
理由是:“猎场上风大,多带点金子,可以压压裙角。”我看着那晃眼的金光,
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或许,我不是BUG。我其实是……财神爷转世?
这些东西,自然是到不了我手上的。全都被尉迟断的人,一一退了回去。他坐在书房里,
听着手下汇报今天又有谁送来了什么奇葩的礼物,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她们,就这么想让你‘耀眼’?”他放下手里的狼毫笔,看着我,似笑非笑。我低着头,
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陛下,”我小声地问,“今年的秋狝,奴婢……也要去吗?
”“当然。”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这么热闹的戏,朕怎么能让你这个‘主角’缺席呢?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朕倒是很想看看,为了让你‘耀眼’,她们,
都能做出些什么事来。”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期待。我打了个寒颤。我预感到,
这次的秋狝大典,不会是一场盛会。而会是一场……灾难。我的灾难。第十二节出发那天,
天还没亮,我就被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为我梳妆打扮的,是宫里最有经验的嬷嬷。
她们给我穿上了一身素雅的宫装,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挽了个髻。我知道,这是尉迟断的意思。
他不想让我太惹眼。可他低估了那些女人的决心。我刚走出乾元殿,就被堵住了。
华贵妃、贤妃、丽嫔……她们带着各自的宫人,像三堂会审一样,把我围在中间。“昭岁,
你怎么穿成这样?”华贵妃第一个发难,她上下打量着我,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素得跟奔丧似的,怎么去参加秋狝?来人,把本宫准备的衣服,给她换上!”“慢着。
”贤妃悠悠地开了口,拦住了华贵妃的人。“姐姐,这骑装虽好,却太过张扬,
不符合昭岁淡雅的气质。妹妹倒是觉得,我那件用云锦裁成的披风,更适合她。
”“你们都别争了!”丽嫔挤了进来,将一个沉甸甸的匣子塞到我怀里。“穿什么不重要,
首饰才重要!昭岁,这是我所有的头面了,你快戴上!一定要比所有人都闪亮!
”她们在我面前争执不休,吵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想把自己准备的东西,往我身上套。
就好像,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娃娃。我被她们推来搡去,头晕眼花。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解救了我。“够了。”尉迟断不知何时,
出现在了我们身后。他只说了两个字,那群女人立刻噤若寒蝉。一个个低下头,乖得像鹌鹑。
“朕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打扮了?”他走到我身边,将我从她们的包围圈里拉了出来。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握着我冰凉的手腕,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都给朕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