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凝珠降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日，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纯净的素白之中。
夜色渐深，镇国大将军府内却灯火通明，人影匆匆，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期待的气氛。
将军夫人柳氏临盆在即。
云霆身披常服，却掩不住一身杀伐之气，此刻这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正如同所有寻常丈夫一般，在产房外焦虑地踱步，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痛呼声，眉心紧锁，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将军，您且宽心，夫人身子骨强健，定会平安无事。”
老管家在一旁低声劝慰，递上一杯热茶。
云霆接过，却无心饮用，目光频频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与夫人少年夫妻，情深意重，此刻只盼母子平安。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打破了夜的寂静。
守门家将很快来报：“将军，巡城卫副将求见，说是在京郊官道旁发现一名弃婴，事关重大，特来请示！”
“弃婴？”
云霆眉头拧得更紧，“这等事何须来报我？
交由京兆尹处置便是！”
家将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将军，那婴孩被发现时，裹着的是一块极为罕见的冰蚕丝锦，绝非寻常百姓之物。
且弃婴之地离京畿大营不远，巡城卫恐涉及……涉及某些阴私，不敢擅断，特来请将军示下。”
冰蚕丝锦？
官道旁？
云霆的心猛地一沉。
边关刚定，京中暗流涌动，这突如其来的弃婴，确实透着蹊跷。
他沉吟片刻，沉声道：“将孩子抱进来，莫要惊扰夫人。”
很快，一名亲卫抱着一个襁褓快步走入，身后跟着巡城卫副将。
襁褓中的婴孩似乎冻极了，哭声微弱得像只小猫，小脸青紫，气息奄奄。
云霆上前一步，小心地揭开襁褓一角。
那婴孩瞧着不足月，瘦弱得可怜，但眉宇间竟能看出几分清秀。
包裹着她的那块锦缎，触手冰凉滑腻，借着灯光，能看到上面隐有暗纹，确实非比寻常。
就在云霆审视这婴孩之时，产房内忽然传来一声格外响亮的婴儿啼哭，紧接着是产婆欣喜的声音：“生了！
生了！
是位千金！
母女平安！”
云霆心头巨石骤然落地，狂喜瞬间涌上，连带着看眼前这弃婴也多了几分怜惜。
都是刚来到这世上的小生命，一个在万众期待中降生，一个却险些无声无息地湮灭于风雪之夜。
他正值壮年，又刚得爱女，心肠正是最柔软的时候。
看着这气息微弱的弃婴，一股豪气与怜悯油然而生。
他云霆保家卫国，难道还护不住一个无辜孩儿？
“将军，您看这……”巡城卫副将小心翼翼地问。
云霆大手一挥，做了决定：“此事我己知晓。
孩子留下，我将军府还不缺她一口饭吃。
对外便称……夫人诞下的是双生女，此為长女，名唤云凝。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那锦缎交由我处理。”
副将松了口气，连忙应下。
将军府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那是再好不过。
云霆抱着那轻飘飘的襁褓，动作有些笨拙却尽量放柔。
许是感受到了温暖，怀中的婴孩渐渐停止了哭泣，甚至微微睁开了眼睛，那眼神懵懂而纯净，看得云霆心头一软。
这时，产房的门开了，嬷嬷笑着出来报喜：“将军，夫人和小姐都好，您快进去看看吧！”
云霆点点头，抱着云凝走进产房。
内室温暖如春，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安神香的味道。
云夫人疲惫却满足地躺在床上，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夫君……”云夫人声音虚弱，目光落在云霆怀中的另一个孩子上，露出疑惑。
云霆坐在床边，将方才之事低声告知，末了道：“夫人，我擅自做主，将她记在我们名下，充作双生之女，你可愿意？
若你不愿……”云夫人听完，眼中己盈满泪水。
她刚刚经历生产之痛，更能体会生命不易。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云凝冰凉的小脸，柔声道：“这是积德积福的好事，我怎会不愿？
从此她便是我们的凝儿，是初儿的姐姐。”
她看向云凝的眼神充满了母性的温柔与怜爱，“这孩子瞧着弱，得仔细养着。”
云霆心中感动，将云凝轻轻放在云初身旁。
两个并排躺着的女婴，一个红润健康，哭声洪亮；一个瘦弱苍白，安静乖巧。
“姐姐便叫云凝，取‘凝珠’之意，愿她如雪中凝聚的珍珠，历经磨难终放光华。
妹妹便叫云初，寓意初升朝阳，生机勃勃。”
云霆温声道。
云夫人含笑点头，看着一双“女儿”，满心慈爱。
次日，皇后听闻云夫人“诞下双女”，特派心腹嬷嬷并让年仅一岁的太子晏清安前来道贺。
一岁的晏清安己显露出非同寻常的安静，被嬷嬷抱着，穿着杏黄色的锦袍，小脸精致如玉，黑琉璃般的眸子沉静地打量着将军府的一切。
内室温暖，带着奶香和药香。
云夫人精神稍好，靠着软枕，看着并排放在身边摇篮里的两个孩子。
嬷嬷抱着晏清安近前，笑着贺喜：“恭喜夫人，一举得了两位千金，真是天大的福气。”
云夫人笑着道谢，目光温柔。
嬷嬷又对怀中的小太子道：“殿下，您看，这是云将军家的两位小姐。”
晏清安闻言，目光落在摇篮里。
恰在此时，原本睡着的云初，忽然动了动，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新生儿的视线尚且模糊，她本能地转向温暖和声音的来源。
她的目光懵懂地游移，最后，竟定格在了被抱到近前的、那张同样稚嫩却过分安静精致的小脸上。
西目相对。
云初的小嘴无意识地咧开一个极浅的弧度，发出细微的“咿呀”声，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也从襁褓里挣出，朝着晏清安的方向抓了抓，像是在探寻什么。
云夫人笑道：“殿下您看，小女这是喜欢您呢。”
晏清安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映入了那挥舞的小手和纯净的笑靥。
他眨了眨眼，竟也慢慢地、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根***的手指。
云初的小手立刻抓住了他的指尖，那软软暖暖的触感传来，让她握得紧紧，仿佛抓住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晏清安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交握的手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一种新奇而柔软的感觉，在他早慧而略显孤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他似乎觉得这感觉不坏，小手指甚至轻轻回勾了一下。
嬷嬷在一旁看得稀奇，笑道：“太子殿下似乎也很喜欢云二小姐呢。”
无人注意到，旁边安静睡着的云凝，也微微动了一下睫毛。
这雪夜降临的将军府双珠，这初生第一眼的凝望和指尖温暖的缠绕，悄然写下了命运序章的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