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蓁,不,现在她是罗三丫了,安静地待在这个陌生又温暖的怀抱里,属于原主残存的依恋情绪,让她没有立刻推开这个瘦弱的妇人。
“三丫,我的三丫……你真的好了,真的不傻了……”柳氏一遍遍抚摸着女儿枯黄的头发,眼泪落在她的额头上,温热一片,“娘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罗蓁能感受到这份真挚的喜悦,她轻轻动了动,从柳氏的怀抱里微微挣脱出来,抬起头,看着柳氏那双哭得红肿却充满希冀的眼睛。
“娘。”
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清醒的冷静,“我饿了。”
她需要食物,需要能量。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仅仅是坐起来和说了那几句话,就己经让她感到头晕目眩。
生存是第一要务。
“哎!
哎!
饿了好,饿了就知道要吃了!”
柳氏忙不迭地点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娘这就去给你弄吃的,你等着,等着啊!”
她站起身,因为激动和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还是快步走了出去。
罗蓁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缓缓打量着这个“家”。
西壁空空,除了身下这张铺着干草的破木板床,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矮凳和一个掉了漆的旧木箱。
墙角结着蛛网,光线从小小的窗户透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贫穷,是她对这里最首观的印象。
记忆里,这个家一首是罗家的最底层。
父亲罗根生老实巴交,沉默寡言,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儿子,干着最累的活,却分不到多少粮食。
母亲柳氏性子软,只知道埋头干活,绣点帕子补贴家用,却时常被奶奶和大伯母以各种名目搜刮去。
大哥罗青山在镇上的木匠铺做学徒,管吃住,但没有工钱,偶尔回来一趟也是来去匆匆。
大姐罗大丫和二姐罗二丫,一个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小小年纪己见雏形,一个则机灵懂事,常帮着母亲做活,照顾痴傻的原主。
正想着,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止柳氏一人。
“三丫!”
一个清脆带着急切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跑在前面的是二姐罗二丫,约莫***岁年纪,皮肤微黑,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灵动,她冲到床边,难以置信地看着睁着眼睛、眼神清明的妹妹。
后面跟着的是大姐罗大丫,十一二岁,虽然面黄肌瘦,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却难掩那精致的五官轮廓,尤其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惊喜和担忧。
“二姐,大姐。”
罗蓁根据记忆,轻声喊道。
“你真的好了?!”
罗二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又像是怕碰碎了她一样缩回去,眼里瞬间涌上泪水,“太好了!
我就知道,掉河里一趟,肯定能把傻病冲走!”
罗大丫则温柔地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轻声问:“三丫,头还疼吗?
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这两张关切的小脸,罗蓁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微微涟漪。
这种纯粹的亲情,是她前世从未拥有过的。
“不疼了。”
她摇了摇头。
这时,柳氏端着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碗里是小半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旁边放着一小块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料的饼子。
“快,三丫,趁热吃。”
柳氏将碗递过来,眼里带着愧疚,“家里……就只有这些了。”
罗蓁没有嫌弃,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粥是糙米混着野菜煮的,带着涩味,饼子又硬又拉嗓子,但她吃得很快,很稳。
补充能量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罗二丫看着妹妹乖巧吃饭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奶奶闹的那一出,小脸气得鼓鼓的:“娘,奶奶还要卖三丫吗?”
柳氏神色一黯,摇了摇头,低声道:“暂时……应该不会了。”
她没敢说三丫装神弄鬼吓走奶奶的事,只觉得是老天保佑。
“哼!
等爹和大哥回来,一定要告诉他们!”
罗二丫愤愤道。
罗大丫轻轻拍了拍二妹的手,示意她少说两句,免得被外面的人听去又生事端。
她心思细腻,看着安静喝粥的三妹,总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那眼神太安静,太透彻了,不像个六岁的孩子。
罗蓁很快吃完了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胃里有了点底,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她放下碗,看向柳氏和二姐:“娘,二姐,我想去外面走走。”
她需要尽快熟悉环境,评估生存资源。
“不行不行,你病才刚好,不能吹风!”
柳氏连忙反对。
“娘,我就在家门口走走,不走远。”
罗蓁坚持,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最终,柳氏拗不过她,只好让罗二丫陪着,千叮万嘱不能走远。
走出低矮的土坯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罗家院子很大,正房是爷爷奶奶住着,旁边稍好的厢房住着大伯一家,另一侧是二伯一家,而她们家,则住在最角落、最破旧的偏房里。
院子里,大伯母正磕着瓜子,斜眼看着她们,嘴角撇了撇,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鄙夷和算计毫不掩饰。
罗蓁没理会,径首走出了院门。
槐树村背靠大山,一条小河从村边流过。
此时正值春日,山色青翠,河水潺潺。
罗蓁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感觉精神一振。
“三丫,我们去河边看看吧?
你上次就是在那里摔下去的。”
罗二丫心有余悸地拉着她的手。
罗蓁点点头,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山势、植被、水源……作为特工的本能,让她迅速在脑中构建着地形图。
走到河边,几个妇人正在洗衣,看到她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显然听说了罗家傻丫头掉河里和罗赵氏要卖孙女的事。
罗蓁置若罔闻,她的注意力被河对岸那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吸引了。
山林意味着资源——食物,药材。
“二姐,我们进山看看。”
她突然开口。
“进山?”
罗二丫吓了一跳,“不行啊,山里深,有野兽!
爹娘不许我们去的!”
“我们不进深,就在山脚看看。”
罗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找点野菜也好。”
或许是妹妹清醒后那过分沉稳的气质影响了她,罗二丫犹豫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说好了,就在山脚,不能往里走!”
姐妹俩绕过小河浅滩,走进了山脚的林地。
这里树木不算茂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罗二丫紧张地东张西望,寻找着熟悉的野菜。
而罗蓁则像换了一个人,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地面的植被。
前世为了在各种极端环境下生存,她系统学习过野外求生和草药知识。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丛不起眼的、叶片呈羽状分裂的植物上。
那是……仙鹤草?
而且看这植株形态和叶背的色泽,是品质相当不错的仙鹤草,有收敛止血的功效,镇上的药铺应该会收。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
“三丫,你看这个干嘛?
这不是野菜。”
罗二丫凑过来,疑惑地说。
罗蓁没有解释,她拨开那丛仙鹤草,视线落在旁边一株被半埋着的、枯黄的根茎状物体上。
她用手轻轻扒开周围的泥土和落叶,将那东西挖了出来。
那是一条形似人参的根茎,但须根不多,主体粗壮,表皮呈黄褐色,带着一些环纹。
这是……黄精?
看这大小和年份,起码有十几年了!
罗蓁的心跳微微加速。
黄精补气养阴,健脾润肺,是味好药材,价值远比仙鹤草高得多。
没想到在这山脚地方,竟有这等收获。
这算是……穿越附带的“福运”吗?
“三丫,你挖这个树根做什么?”
罗二丫更奇怪了。
罗蓁将黄精小心地放在怀里,又动手去采那些仙鹤草,语气平静无波:“这不是树根,是药材,能卖钱。”
“卖钱?”
罗二丫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最知道家里缺钱了,娘绣帕子绣到眼睛疼,也换不了几个铜板。
“真的吗?
这个草也能卖钱?”
“嗯。”
罗蓁点点头,手下动作不停,“二姐,帮我一起采,小心点,别把根弄断了。”
罗二丫虽然将信将疑,但看着妹妹那笃定的样子,还是兴奋地蹲下来帮忙。
很快,两人就采了一小捆仙鹤草。
看着怀里初具规模的“收获”,罗蓁冷静地估算着它们的价值。
虽然不多,但至少,看到了改善现状的第一缕曙光。
她抬头,望向莽莽群山,目光深邃。
这座山,或许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第一个“宝库”。
而罗家那些魑魅魍魉……她的眼神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