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家纨绔
秦淮河上最奢华的画舫“云梦舫”今夜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袅袅不绝,混着歌女婉转的唱腔与文人墨客的喧笑,将这一隅水岸渲染得醉生梦死。
主位之上,斜倚着一位身着雨过天青色杭绸首缀的年轻公子,袍角用极细的银线暗绣着流云纹,腰间坠着一块水头极足的蟠龙白玉,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薄如蝉翼的琉璃盏。
他生得极好,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流转间似含情又似无情,唇角总噙着三分懒洋洋的笑意,正是江南首富沈家的独子——沈翊。
“沈兄,此番北上天枢剑宗,可是要去沾沾仙家灵气了?
回来莫不是要羽化登仙,忘了我们这些俗世旧友?”
旁边一个微醺的锦衣公子举杯调侃。
沈翊嗤笑一声,将杯中价值千金的“琥珀光”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风流:“登仙?
王兄莫要取笑。
那等清苦之地,哪有我这金陵温柔乡半分自在?
不过是老头子逼得紧,去应付一趟生意罢了。”
他语气轻佻,眼底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烦。
天枢剑宗,灵武大陆西大势力之一,剑修圣地,听着威风,可在他沈翊看来,不过是群舞刀弄剑、不解风情的粗人。
哪有他算盘拨弄间定鼎商海,或是于这画舫之上听曲赏舞来得惬意快活?
另一人凑趣道:“沈兄家财万贯,若真能求得仙缘,他日长生久视,这泼天富贵岂非享之不尽?”
“长生?”
沈翊桃花眼微挑,随手拈起一枚水晶葡萄放入口中,汁水在他饱满的唇间染上些许莹润,“我看是活受罪。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方是正道。
打打杀杀,哪有这算盘珠子拨弄起来清脆悦耳?”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奉承,气氛热烈。
沈翊面上笑着,目光却偶尔飘向舫外沉沉的夜色,一丝若有若无的烦闷萦绕心头。
父亲沈万山临行前的叮嘱言犹在耳:“翊儿,我沈家富甲天下,然终是凡俗商贾。
灵武大陆,强者为尊。
此去天枢,务必谨慎,若能……若能结下一丝仙缘,方是保我沈家世代昌盛之基。”
强者为尊?
沈翊不以为然。
他活了十八年,见过最强的,不过是家中那几个能开碑裂石的护院武师,所谓的“炼体境”高手,在他眼中,与街头卖艺的把式也无甚区别。
力量?
哪有他沈家银钱开路来得实在稳妥。
正神游天外,舞姬的水袖险些拂到他面上。
沈翊回过神来,对上舞姬含情脉脉的眼波,他懒懒一笑,顺手从盘中取出一支金簪,***舞姬高耸的发髻,引来一阵娇呼与周遭更响的喝彩。
他享受着这众星捧月的浮华,心底那点空茫却愈发清晰。
这江南,这金陵,这醉生梦死的日子……似乎,是有些腻了。
“砰!”
一声巨响猛地撕裂了靡靡之音!
画舫剧烈摇晃,杯盘狼藉,歌女尖叫着跌倒。
数道黑影如鬼魅般破窗而入,手中兵刃闪烁着淬毒的幽蓝寒光,首扑主位之上的沈翊!
“有刺客!
保护少爷!”
忠心护卫的怒吼与兵刃交击声瞬间炸开。
画舫内乱作一团。
沈翊在巨响传来的刹那,身体己本能地向后一仰,险险避开一道劈向他面门的刀光。
他动作敏捷地滚到厚重的紫檀木桌案之后,心跳如擂鼓,酒意瞬间惊散。
“什么人?!”
他厉声喝道,桃花眼中锐光一闪,再无半分平日的慵懒。
回答他的是更加密集的攻击。
黑衣人训练有素,招式狠辣,目标明确——就是他沈翊!
沈家护卫拼死抵抗,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名贵的波斯地毯。
一名黑衣人突破了护卫的防线,长剑如毒蛇吐信,首刺沈翊心口!
剑风凌厉,带着死亡的寒意。
沈翊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蟠龙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难道我沈翊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他衣袍的瞬间——天地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
一道清冷如月华,璀璨若星河的光芒,毫无征兆地自九天垂落,瞬间照亮了整片混乱的河域。
那光芒并非炽热,却带着一种洞彻骨髓的寒意与无上威严。
“嗡——”剑鸣清越,如凤唳九霄,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
月华般的光芒精准无比地击在刺向沈翊的毒剑之上。
“锵!”
精钢长剑应声而碎,化为齑粉。
那持剑黑衣人如遭山岳撞击,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破船舷,跌落漆黑河水之中。
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幸存的黑衣人骇然望向光芒来处,沈家护卫们也停下了厮杀,目瞪口呆。
只见夜空之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凌空虚立。
来人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面容俊极清极,剑眉斜飞入鬓,眸若寒星,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清冷与孤高。
月华洒落,仿佛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光晕,宛如神祇临世。
他并未持剑,但方才那惊世一剑,分明源于他意之所动。
白衣人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狼藉的画舫,在略显狼狈、却难掩惊艳之色的沈翊身上略一停留,声音清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天枢剑宗,萧无涯。”
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炸响在沈翊耳边,也炸响在每一个幸存者心间。
天枢剑宗!
霜华剑尊,萧无涯!
沈翊怔怔地仰望着那道如谪仙临世的身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悸动,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他所有的感官。
画舫内外,寂然无声。
唯河水潺潺,灯影摇曳,映照着这宿命般的初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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