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的红豆

我给儿子掖好小被角，起身给炉子添了块蜂窝煤，转身时，不经意瞥见了陆承安搭在椅背上的中山装。

他的公文包没合严实，露出一角信纸。

鬼使神差地，我抽了出来。

信纸是那种印着淡雅花纹的，字迹娟秀，带着一股刻意的愁苦。

信里没有称谓，只写着：“这个月的生活费我收到了，谢谢你。

只是腹中的孩子闹腾得厉害，医生说我身子太弱，恐怕……我不敢想，这是哥哥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每当夜深人静，我只能抱着你的照片，才能感到一丝心安。”

照片？我心里咯噔一下，翻遍了公文包，在夹层里找到一张化验单——“妊娠24周”。

名字是林若雪。

我的手脚瞬间冰凉，仿佛被窗外的寒风穿透了身体。

我和陆承安是众人眼里的天作之合。

他是市检察院最年轻有为的干事，前途无量；我是市公安局第一个女法医，业务精湛。

从大学校园里牵着手走出来，十年相伴，我们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现在，这份依靠上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

陆承安披着一身寒气回来时，我正坐在桌边，那封信和化验单就摆在我手边。

他看到我的脸色，再看看桌上的东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脱下大衣，沉默地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那一夜，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扇门，他在里面，我在外面，谁也没有睡。

第二天清晨，他带着一身烟味走出来，眼圈通红，声音沙哑：“晚晚，我承认，是我对不住她。

但我跟她之间，没有男女之情。”

“那是你的责任？”我冷冷地问。

他点了点头：“林海的案子，我是公诉人。

他最后在劳改农场病死了，留下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妹妹。

我答应过他，会替他照顾好若雪。

我欠她的。”

“所以就欠出了一个孩子？”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孩子是个意外。”

他避开我的眼神。

“今天满月酒，单位领导和亲戚朋友都在，别闹大，行吗？等宴席过后，我会处理好一切，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甘心。

十年的感情，我们幸福美满的生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毁了。

我信他，最后一次。

我换上新做的红色连衣裙，抱着熟睡的儿子，和他一起出现在国营“红星饭店”的包厢里。

酒过三巡，气氛正热烈。

陆承安的父母抱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我的父母也满脸欣慰。

单位的领导拍着陆承安的肩膀，夸他事业家庭双丰收。

就在陆承安端起酒杯，准备向大家致辞时，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

他的发小张航，一脸惊惶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上面浸着刺眼的血。

“承安！不好了！”张航的声音带着哭腔，整个饭店大堂的人都看了过来。

“若雪嫂子……她听说你给儿子办满月酒，受了刺激，在家里摔了一跤……小产了！孩子……孩子没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