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藏剑峰只有三个人
石阶残破,杂草丛生,路中间的石柱拦腰而断,断面光滑得像镜子。
我抱着鸡哥,小心跨过一滩……酒渍?
酒味浓烈,源头来自石柱下鼾声如雷的中年人。
他道袍敞开,胡子拉碴,怀里抱着个快见底的酒葫芦,口水顺着葫芦口往下滴,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
鸡哥嫌弃地“咯咯”两声。
我绕开酒溪,继续往上。
峰顶景象更是凄凉:三间歪斜的茅屋,一片半荒的坡地,唯一完好的是一座光秃秃的练功台。
风吹过,带着股陈年霉味。
“新、新来的师弟?”
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我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过于宽大道袍的少女,正努力把自己缩在廊柱后面。
她脸色苍白,眼神躲闪,身体……在阳光下有些半透明。
“师姐好,我是牧长庚。”
我拱手。
“啊!”
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往后一缩,整个人……消失了。
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消失了。
只剩声音在空气里结结巴巴:“我、我叫苏、苏迟迟……欢、欢迎……”我眨了眨眼,她刚才站的地方,空气微微扭曲,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鸡哥歪头:“咯?”
“幽冥灵眼,一紧张就隐身。”
石柱下的酒鬼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打着哈欠,“小子,你就是那个走路来的炼气十三层?”
燕无醉,我的便宜师尊,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目光迷离地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他鼻子抽动两下,猛地跳下石头,瞬间凑到我面前,速度之快,带起一阵酒风,“不对!
这味道……纯净!
小子,你身上带了好东西!”
他死死盯着我,那双被酒气熏得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
我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着一滴透明中带着点点星辉的液体——“炼气原液”。
其实是我调动一丝源气幻化的。
“师尊,这是弟子的一点心意。”
燕无醉一把抢过玉瓶,拔开塞子嗅了嗅,整个人猛地一僵。
下一秒,他脸上的醉意潮水般退去,眼神变得清明而锐利,虽然只有一瞬,又恢复了那副邋遢模样,但抓着玉瓶的手却稳如磐石。
“好!
好啊!”
他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能让普通炼气期骨头散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燕无醉的亲传弟子!
藏剑峰的未来就靠你了!”
他勾着我的脖子,喷着酒气:“乖徒儿,这宝贝……还有没有?
每月……不,每十天给为师来一滴怎么样?
以后这藏剑峰,你横着走!”
我还没回答,旁边的苏迟迟小声提醒:“师……师尊,我们峰……好像没别人可以横了。”
燕无醉噎住,悻悻地松开我:“总之,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那边还有几间没塌的房子,自己挑一间住。
后山有块地,以前是药园,现在荒了,你想种啥自己折腾。”
然后宝贝似的揣着玉瓶,又晃晃悠悠地躺回石头上,不过这次没打鼾,而是眯着眼,小口小口地呷着酒,表情陶醉。
他指了指后山方向,又补充道:“每月记得交三滴……那啥,炼气原液,就当房租了。”
炼气原液?
我哪来的这东西。
我只要体内自行运转,这东西无穷无尽的……无色之气。
我点点头:“好的,师尊。”
燕无醉似乎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摆摆手,又躺了回去,鼾声再起。
苏迟迟师姐重新在几米外显形,小心翼翼指了指西边一间看起来最破的茅屋:“那、那间没人……多谢师姐。”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尘土飞扬。
简单收拾一下,放下行李——其实就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个空荡荡的灵石袋。
鸡哥跳上唯一的破木桌,开始啄桌面。
当务之急,是解决吃饭问题。
我来到后山那片所谓的“灵田”。
土质干硬板结,稀稀拉拉长着几根枯黄的杂草。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泥土。
一缕微不可察的无色之气渗入。
土壤瞬间变得松软、湿润,颜色转为深沉的金褐色,还隐隐有细微的电弧闪过。
鸡哥评价:“像被雷劈过的巧克力。”
我从怀里摸出几颗在登山路上顺手捡的、最普通的野菜种子,随意撒下。
无色之气再次弥漫,如同最精纯的养料。
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抽芽、舒展……三息之间,嫩苗己成郁郁葱葱的一片。
菜叶碧绿剔透,叶脉中流淌着银色的电光,噼啪作响。
“雷灵菜……”苏迟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又隐身了,但惊讶让她显露出一截手指,指着菜地,“三、三秒……成、成熟?”
鸡哥骄傲地挺起胸脯,仿佛那是它的功劳。
“嗯,看来能吃了。”
我摘下一片叶子,电弧在指尖跳跃,不疼,麻麻的。
“暴殄天物!!”
一声爆喝传来。
燕无醉像一道风刮到田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死死盯着那片雷灵菜,酒意全无。
他喉咙滚动,猛地扑过来,不是抢菜,而是……抱住了我的大腿!
“亲传!
你是我燕无醉唯一的亲传弟子!!”
他嚎得情真意切,“这菜,给为师尝一口,就一口!”
我掰下一片叶子递给他。
燕无醉小心翼翼接过,像捧着绝世珍宝,塞进嘴里。
轰!
一股强大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吹得我衣袍猎猎作响。
他周身灵力剧烈波动,原本自封在金丹期的修为瓶颈“咔嚓”一声,竟有了一丝松动!
虽然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回去,但那瞬间泄露出的气息,远超金丹!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看一个怪物。
有狂喜,有震惊,还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好!
好!
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猛地抽出酒葫芦,“来,徒儿,今日为师就正式收你入门!
仪式从简!”
他用酒葫芦碰了碰我随身带的那个空奶瓶。
“礼成!”
夜幕降临。
我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鸡哥在梁上假寐。
月光透过破窗,洒在脸上。
白天种菜时,那缕无色之气渗入地底的感觉还在回味。
这片土地,似乎格外……饥饿。
突然,梁上鸡哥的瞳孔在黑暗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它的视线,正透过茅屋的破洞,投向山下那片被我拔掉青草的第十三阶台阶方向。
月光下,台阶裂缝深处,那被我无意中催生、又被鸡哥啄食过的草根位置,泥土微微拱起。
一颗极淡的、由灵气构成的眼珠,在泥土中缓缓睁开,无声地转动了一下,望向藏剑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