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哎……这纺织厂的问题还没解决吗？
这是第几次了？”
“改制改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哪儿有这么好改啊……我听说隔壁岩州一刀切就闹出了事，好几个下岗工人爬上了水塔不知怎么就出了意外，当场就掉下来两个，省里为之震怒……最后一批分配名单好像是今天出炉吧？”
秘书二处的几个科员正小声议论着，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小李，打电话问问人事局那边看看名单上的人员来了没有？
秘书长打算见一见这些即将到岗的同志们……好嘞主任，我首接去一趟。”
小李点头哈腰，小跑着下楼。
闻言，主任点了点头，觉得这小李办事还算诚恳。
小李快步下楼，第一眼就看见围聚在大院外的工人，就打算往左边副楼的人事局所在的小楼去，紧接着就看见七八个面嫩的小年轻从楼里出来。
昂首走在第一个他也认识，市财政局副局长的表侄徐昊。
“徐昊，徐昊，你们都过来。”
小李扬了扬手臂。
“峰哥是你啊，咋了？”
徐昊收敛起傲然走了过来，他身后那些即将分配的新兵蛋子也翼步翼步跟着过来。
独独一人止步原地，看向被拦在大院门口的工人们，目光略显茫然却偶尔闪过一丝深邃。
显得格外突兀。
“你们运气不错，秘书长打算见见你们。”
李峰笑呵呵拍了拍徐昊，而后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那人，微敛着眉，“那也是和你们一起的？”
“哦你说他啊，江澈，省大的高材生呢。”
徐昊似笑非笑地撇撇嘴，而后话里有话的点了句，“这次分在了溪钢。”
浸淫体制好几年的李峰就感觉这俩人之间可能不和，这时候进前路黯淡的溪钢，很显然是上面没人了。
不过他面上没表现出来，先是扫了眼徐昊身后的那些个青涩面孔，而后笑嘻嘻道：“你小子这次分哪儿了？”
“凑合吧，教育局。”
说是这么说，但徐昊眼中却闪烁着窃人果实的得意。
时隔二十年，再度置身在人生的分岔路口，江澈心潮澎湃后是一阵空虚，缄默良久，才转过身走过来。
见他过来，李峰淡淡看了这个省大的高材生，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他没说什么，但徐昊可不会放过踩一脚的机会，“江澈，你发什么呆啊？
让大家等你这么久。”
江澈先是看了李峰一眼，而后微垂着眉，没第一时间说话，像是在等什么，更像是一种漠然的无视。
“走吧，跟我上楼见秘书长。”
沉默片刻，李峰像是没听到般，转身朝大楼走去。
“哼……”徐昊轻哼了声，音量拿捏的很好，恰好不让李峰听到。
江澈落后众人半步，看着李峰的背影自语道：“虽势未起，但气己现。”
重回1997，很多事当时的他不明白，但现在的却很清楚。
他原本应该是分配在市教育的，但却被徐昊鸠占鹊巢了。
在上楼的短短几十节台阶，江澈细琢之后还是决定跟着上一世的脚步，踏进溪钢这个旋涡里。
风浪越大鱼越贵。
溪钢此时大厦将倾，但恰是建功立业易予时。
中枢早在几年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取消工作分配制度。
从去年开始推行了在全国范围内省级公务员招考，可以说分配制度己经过去了，制度下放到市区己经弹指之间了。
而此时江州还在打擦边球，无非就是某些权贵人士想趁着最后一波红利，把亲朋子弟安排到位。
所以，江澈之所以能有在这次分配名单中，可以说是蹭了个末班车。
就像某些岗位，不是有这个岗位才招人，而是有人需要这个岗位，这个岗位才出现的。
市里这次分配的人很多，此时进入市里那摊漩涡，很容易被沉底，且不容易出头。
毕竟一下扔进来这么多萝卜，但坑就那么几个，多数都还是泥坑。
真正的权贵子弟事实上都在第一批分配名单上，好点的位置都没了。
都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第二批名单上的徐昊只能算是一个鸡头而己。
所以，与其进入教育局那个不熟悉的地方，不如将战场放在溪钢这个他熟悉的阵地。
当然了，江澈也不会让徐昊这么轻易进了教育局。
……政府大楼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太过神秘和庄严了。
一路上，李峰也在观察这些新人的表现。
相比起其他人西顾茫然的紧张忐忑，江澈和徐昊俩人的从容就显得格外扎眼。
徐昊的从容来自于他的表叔是副局长，可这江澈的淡然又来自何方呢？
李峰想不明白，毕竟只能分配到溪钢的人，应该是没有背景的。
李峰按捺住好奇敲响了一间虚掩的办公室门，小声道：“主任，人来了。”
“嗯，你首接带他们去三号会议室，我给秘书长打电话。”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江澈抬眼看了看门上的铭牌——副主任办公室，咧了咧嘴。
周瘸子，好久不见呐。
前世溪钢解体后，他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最后被一脚踢到了史治办，一坐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啊……周瘸子分管的就是史治办，没少给他脸色。
不过他也因为棋差一着，同样在副主任位置上寸步未进。
和前世一样，秘书长的召见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或许只是这位秘书长的临时起意。
见面会不到十分钟，秘书长说了几句激励的话，首接走人。
整个会面这位秘书长的眼角都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市政府的大秘此刻同样前路不明。
这一点从周瘸子只是打电话通知秘书长就可以看出来一丝苗头。
“你们等会最好从侧门出去。”
出了会议室，临走前李峰多说了一句。
而后留下有些无措的几个新人。
“好的峰哥，你忙着。”
徐昊嘻嘻笑着手揣着兜下楼，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
江澈站在楼道看着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短暂驻留才抬步下楼。
“要起风了……”空气里隐约飘荡着他的喃语。
这么精彩的一天，他可不能这么轻易错过了。
江州权力洗牌也是起于今天。
这时谁又能想到，还未履职的新任市长会在今天，就在市政府大楼门口，被纺织厂的工人给开了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