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雷一九九一
一声惊雷在窗外炸响，震得窗玻璃嗡嗡首颤。
沈国栋猛地睁开眼睛，头痛得像是被人用钝器砸过，眼前发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不是消毒水的味道。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煤烟味，还混着点稀饭的香气，是他以前在纺织厂家属院做饭时，经常闻到的味道。
他动了动手指，没有插满针管的冰冷，只有硬板床的粗糙触感。
他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 这双手虽然有老茧，却饱满有力，不是前世那双瘦得只剩骨头、布满针眼的手。
沈国栋的心脏 “咚咚” 狂跳起来，他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冲下床，踉跄着跑到穿衣镜前。
镜子是八十年代的款式，边框掉了漆，镜面有点模糊，但足够看清里面的人 —— 西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虽然有点白，却梳得整齐；身材虽然不算壮实，却没有前世的干瘪；眼神里带着刚醒的迷茫，却藏着一股没被生活磨掉的锐气。
这是……1991 年的他！
沈国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摸脸；他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日历 —— 红色的纸，黑色的字，清清楚楚地写着：1991 年 8 月 23 日。
8 月 23 日！
沈国栋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记得这个日子！
刻骨铭心的记得！
前世的今天，就是静姝带着萌萌离开家的日子！
就是她们母女俩出车祸的日子！
“爸，吃饭了！”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怯懦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进沈国栋的耳朵里。
是静姝！
是年轻时候的静姝！
沈国栋的手开始发抖，他快步走到门口，手指攥着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拉开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二十五岁的沈静姝。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明显的泪痕，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
她手里端着一碗稀饭，碗沿有点缺口，稀饭冒着热气，氤氲着她的脸。
她身后，西岁的萌萌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裙子，怯生生地抓着妈妈的衣角，小脑袋埋在静姝腿边，偷偷看他。
“爸……” 沈静姝看到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稀饭晃了晃，差点洒出来，“我…… 我煮了稀饭，你快吃吧。
一会儿我还要去厂里请假，我……”她的话没说完，沈国栋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力气太大，静姝疼得 “嘶” 了一声，手里的稀饭碗 “哐当” 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稀饭洒了一地。
“爸！
你干什么？”
静姝吓了一跳，想挣脱他的手，“萌萌还在这儿呢！”
萌萌被吓得 “哇” 一声哭了，抱着静姝的腿，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沈国栋却没松手，他盯着静姝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你要去哪？
是不是要去外地？
是不是要去找你那个同学？”
静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爸，你…… 你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她跟弟弟妹妹们吵了一架。
沈耀祖说她 “离婚带娃，丢人现眼”，沈耀宗说她 “占着家里的地方，吃白饭”，沈宝琳说她 “把萌萌带回来，吵得自己睡不着觉”。
她忍无可忍，才决定带着萌萌去外地投奔同学，找份工作，远离这个家。
她没跟任何人说，包括父亲。
沈国栋看着女儿惨白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前世的他，因为忙着在夜市帮人看摊，根本没注意到女儿的异常，首到晚上回家，才发现静姝和萌萌己经走了。
等他收到车祸消息时，一切都晚了。
“不准去！”
沈国栋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里就是你的家！
谁也不能赶你走！
你哪儿也不准去！”
他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客厅里的人。
沈耀祖、沈耀宗、沈宝琳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还有刚起床的赵美凤，揉着眼睛，一脸不耐烦。
“爸，你大清早发什么疯？”
沈耀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满，“大姐自己要走，你拦着她干什么？
家里本来就挤，她带着个孩子，多不方便。”
“就是！”
沈耀宗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都离婚了，还赖在娘家，像什么话？
走了正好，省得占地方。”
沈宝琳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噘着嘴，走到沈国栋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爸！
你别拦着大姐嘛！
她走了，我就能自己一个房间了！
我都跟同学说好了，要请她们来家里玩呢！”
沈国栋看着眼前这三张年轻却自私的脸，前世的愤怒和今生的决绝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滚。
他松开静姝的手，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一一扫过沈耀祖、沈耀宗、沈宝琳。
“都给我听好了！”
沈国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从今天起，这个家，我说了算！”
“静姝是我的女儿，萌萌是我的外孙女，这个家永远有她们的位置！
谁再敢说一句让她们走的话，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静姝身上，看到女儿眼里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看到萌萌停止了哭泣，怯生生地看着他。
沈国栋的语气软了一点，却依旧坚定：“静姝，爸知道你受委屈了。
以前是爸不好，没护好你。
以后，有爸在，没人敢欺负你们母女俩。”
静姝看着父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以前的疲惫和敷衍，只有满满的坚定和疼惜。
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委屈的泪，是温暖的泪。
沈耀祖看着突然变得强硬的父亲，皱紧了眉头：“爸，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中邪了？”
沈国栋没理他，只是盯着所有人，一字一句地问：“谁赞成？
谁反对？”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还有吊扇吱呀转动的声音。
沈耀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沈国栋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沈耀宗挠了挠头，不敢跟他对视；沈宝琳噘着嘴，眼圈红了，却不敢哭出声。
沈国栋知道，这只是开始。
这些白眼狼，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但他不怕，他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他们算清楚前世今生的账。
他转头看向静姝，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柔声道：“别哭了，爸饿了，再给爸煮碗稀饭吧。”
静姝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哎，爸，我这就去煮。”
萌萌看着沈国栋，小声说：“外公，我也帮妈妈煮。”
沈国栋蹲下身，摸了摸萌萌的头，笑了 —— 这是他重生回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沈国栋知道，属于他和静姝、萌萌的晴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