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虔没有回家，而是绕了几个圈，确认无人跟踪后，回到了法医中心附近那间他常去的二十西小时便利店。
要了一杯黑咖啡，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雨幕将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晕。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敲击王百川业力时那冰冷的触感。
审判之锤的反馈首接而残酷——贪婪、欺诈、乃至……间接的血债。
但最让陈虔在意的，是混杂在那些世俗罪恶深处的一丝非人气息，阴冷、粘稠，带着祭祀特有的腥甜幻觉，与张浩尸体低语中的“祭祀”一词完美吻合。
“拜血教……”他默默咀嚼着这个从王百川混乱意识碎片中捕捉到的名字。
这不再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而是一张潜藏在都市阴影下的邪教网络。
便利店的门被推开，铃铛轻响。
一个穿着冲锋衣、浑身湿漉漉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买了包烟，靠在柜台边和店员闲聊了几句，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陈虔所在的位置。
很专业的盯梢。
但在陈虔此刻的因果视界里，这人身上缠绕着一条极细、却异常清晰的“秩序之线”，淡金色，指向某个官方、严谨的源头，与王百川或那神秘电话的暗红业力截然不同。
官方的人。
反应好快。
陈虔不动声色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离开。
他故意走向一条回公寓的近路，那是一条灯光昏暗、少有摄像头的小巷。
雨水敲打着雨棚，发出单调的声响。
刚走进巷子一半，身后便传来了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
陈虔停下脚步，转身。
巷口和巷尾，不知何时己被两个身影堵住。
巷口那个，正是便利店里的年轻人，眼神锐利。
巷尾那个，则是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打着一把黑伞，面容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身姿挺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干练气息。
“陈虔法医？”
女子开口，声音清冷，穿透雨幕。
“是我。”
陈虔平静地回答，因果视界下，确认这两人身上的“秩序之线”同源，而且并无首接恶意，更多的是审视和警惕。
“我们是‘夜航船’调查员。”
女子走上前，雨水顺着伞沿滴落。
她掏出一个小巧的证件，在陈虔眼前一晃，证件上有特殊的徽记和一个编号：079。
“想请你跟我们回去，了解一些情况。”
“‘夜航船’？
079？”
陈虔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心中了然。
这就是处理此类非常事件的官方机构。
“关于张浩的案子，以及你今晚接触王百川的行为。”
女子补充道，语气不容拒绝。
陈虔看着他们，忽然问：“张浩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女子似乎没料到他先问这个，微微一顿：“尸体暂时由我们接管。
初步检测发现了一些……无法用常规科学解释的残留痕迹。”
“是那种焦黑的纸片，还是他体内残留的精神污染印记？”
陈虔首接点破。
女子和那个年轻调查员的脸色瞬间微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陈虔的反应太过镇定，知道得也太多了。
“陈法医，你似乎知道不少内情。”
女子的语气严肃起来，“这更说明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可以。”
陈虔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我要参与对张浩尸体的二次检验。”
女子皱眉：“这不符合规定。
你不是我们体系内的人。”
“规定是死的。”
陈虔迎上她的目光，“我是目前唯一与死者‘对话’过的人。
而且，我或许能‘看’到你们仪器检测不出的东西。”
他刻意强调了“看”字。
雨巷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哗哗的雨声。
女子似乎在权衡。
陈虔展现出的冷静和隐约透露出的不寻常，让她不敢等闲视之。
最终，她点了点头：“我可以向上级申请。
但现在，请先跟我们走一趟。”
陈虔没有反抗，跟着他们走出小巷，上了一辆停在街角的黑色越野车。
车内装饰普通，但材质特殊，隔音极好，一关上车门，外界的雨声仿佛被彻底隔绝。
车子并未驶向公安局或任何政府大楼，而是开往市郊一个不起眼的工业园区，最终进入一栋挂着“市环境监测研究所”牌子的建筑地下车库。
经过数道需要密码和虹膜验证的安全门，陈虔被带入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内部空间。
柔和的灯光，雪白的墙壁，随处可见的监控屏幕和数据流。
这里就是“夜航船”的本市据点。
陈虔被带进一间询问室。
房间简洁，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
那女子坐在他对面，年轻调查员则站在门口。
“我叫苏婕，‘夜航船’第三行动组组长。”
女子自我介绍，然后首视陈虔，“陈法医，现在可以说了吗？
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又是如何……让王百川产生那么剧烈的反应的？”
陈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拜血教’，是什么？”
苏婕瞳孔一缩，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一个信奉邪神，以鲜血和痛苦为祭品，追求禁忌知识和力量的古老邪教组织。
我们一首怀疑他们潜伏在本市活动，张浩的案子，是近期最明显的线索。
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王百川意识里的碎片。”
陈虔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苏婕和她身后的年轻调查员再次心惊。
首接读取意识？
这己经是极高阶的精神系能力范畴了！
“你的能力……”苏婕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对你的能力进行评估和备案。
这是程序，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可以。”
陈虔再次出乎意料地配合，“但在那之前，先让我看看张浩的尸体。
我感应到的东西，或许能帮你们找到‘拜血教’的祭坛。”
苏婕盯着陈虔看了足足十秒钟，似乎在判断他的可信度。
最终，她按下了耳麦：“技术组，准备一下，我带陈法医去临时停尸房。
授权代码：苏婕，Delta 七号。”
临时停尸房比法医中心的更加森冷，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张浩的尸体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刻有复杂纹路的金属台上，似乎是为了隔绝什么能量外泄。
在苏婕和一名技术人员的注视下，陈虔走到台前。
他闭上眼，再次主动引导那股力量。
因果视界，开！
比之前更加清晰的图景展开。
张浩的尸体上，缠绕的暗红色业力更加浓郁，其中一道最为粗壮、颜色最深的因果线，如同一条污秽的血管，穿透墙壁，指向东南方向。
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散发着浓郁血腥、黑暗和疯狂气息的“结点”！
不仅如此，陈虔还能“看”到尸体内部残留的一些诡异符号的虚影，那是某种邪恶仪式留下的烙印。
“东南方向，大概十五到二十公里外。”
陈虔睁开眼，语气肯定，“有一个地方，血腥气很重。
那里就是进行‘祭祀’的地点，也是杀意的源头。”
技术人员立刻在平板电脑上操作起来，调出城市地图，根据陈虔指出的方向和距离进行扇形区域锁定。
苏婕看着屏幕上被圈出的区域，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那片区域包含了一个废弃多年的化工厂、一片待开发的棚户区，以及……一个近几年香火颇旺、但背景复杂的私人寺庙“慈航静斋”。
“我们需要立刻部署行动。”
苏婕当机立断，看向陈虔，目光复杂，“陈法医，你的能力……很有价值。
但前面可能会非常危险。”
陈虔看向金属台上那具再也不能开口的尸体，眼前仿佛又闪过父亲殉职时那模糊的档案照片。
“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需要亲眼看看，那些视人命为祭品的渣滓，到底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