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深渊

推荐从42章开始看。

..................酸雨如同永不停歇的泪滴，密集地砸在夜澜城下层街区的合金穹顶之上。

金属与酸性液体碰撞，溅起细密的锈色水雾，混着从上层城区渗透下来的全息广告牌残光，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开一片斑驳陆离的霓虹。

那些光影忽明忽暗，映照著路边堆积如山的废弃义体零件——断折的机械臂、闪烁着最后微光的义眼、缠绕着锈蚀电线的神经接驳器，仿佛是这座城市丢弃的残骸。

锈钉酒吧的金属门被狂风撞得吱呀作响，门楣上那盏勉强维持运转的霓虹灯牌，将“锈钉”二字的猩红光影投射在吧台前积着油污的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的刺鼻气味、劣质合成酒精的酸腐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下层街区独有的气息，粗粝而真实。

林默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上深浅不一的划痕。

杯中劣质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微微晃动，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更习惯别人叫他的代号“灰鸦”——在这片弱肉强食的下层街区，真名是比信用点更奢侈的东西，隐藏身份是活下去的基本法则。

他的左眼是一只黑市改装的狙击义眼，此刻正微微泛着冷冽的蓝光，不动声色地扫描着酒吧里的每一个人。

义眼的虹膜识别系统快速记录着宾客的面部特征，与数据库中的通缉犯信息逐一比对，同时，热能感应功能穿透了人群的阻隔，捕捉着每一个生命体的温度轮廓。

义体与神经接驳的接口处传来细微的电流刺痛感，这是他45%义体改造率的证明，也是他在这座钢铁丛林中苟活的资本。

三年前的画面如同锋利的碎片，突然刺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酸雨肆虐的夜晚，身着黑色制服的荒坂安保人员踹开了他家的房门，激光枪的灼热光束照亮了父母惊恐的脸庞。

他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机械维修工，母亲则在一家小型诊所做护士，他们唯一的“罪行”，是拒绝配合荒坂公司的秘密记忆掠夺实验。

他躲在衣柜的缝隙里，亲眼目睹父母被强行拖拽出门，父亲挣扎着回头时，眼中满是绝望与不舍，母亲的惨叫声穿透了雨幕，至今仍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那一天，他失去了所有，也放弃了“林默”这个名字。

从废墟中爬出来的那一刻，他化身“灰鸦”，一只在黑暗中盘旋的孤鸟，靠着接取各种低阶佣兵委托艰难求生，只为有一天能查清父母的真相，让那些施暴者血债血偿。

“灰鸦，有活了。”

酒吧老板铁叔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右腿的机械义肢在地面拖出清晰的金属摩擦声，每走一步，义肢关节处都会发出轻微的卡顿声。

铁叔曾是声名赫赫的赛博佣兵，十年前一场针对军用科技物资运输车的突袭任务中，他为了掩护队友撤退，被对方的榴弹击中右腿，从此彻底退出了那个血腥的圈子。

开了这家锈钉酒吧后，他便成了下层街区佣兵们的“消息枢纽”，偶尔给像灰鸦这样的底层佣兵介绍些委托，赚点微薄的中介费，同时也算是给这些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提供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铁叔将一杯刚调好的劣质威士忌推到灰鸦面前，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桌面上留下一道水渍。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六街帮的活，护送一批‘医疗物资’到东城区仓库，报酬三万信用点。”

他顿了顿，伸手揉了揉眉心，机械义肢的指尖因为年久失修，己经有些变形，“对方要求今晚就出发，路线他们己经定好了，你只需要跟着走，别多问，别惹事。”

灰鸦抬眼，左眼的狙击义眼瞬间启动瞄准模式，一道细微的红色瞄准线在铁叔脸上短暂停留，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

“医疗物资？”

他挑眉，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六街帮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正经生意’了？”

下层街区的人都清楚，六街帮最擅长的是义体走私、合成毒品交易，偶尔还会替荒坂、军用科技这类大企业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垃圾”——比如那些实验失败的改造人、发现企业秘密的平民。

护送医疗物资这种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铁叔叹了口气，从吧台底下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轻轻推到灰鸦面前。

金属盒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边缘还残留着战斗的划痕。

“里面是三枚神经干扰弹，应急用。”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温热的气息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我知道这活不对劲，六街帮的人最近动作频频，好像在为某个大人物做事。

但眼下你欠机械师老鬼的那笔义体维修费，三天后就到最后期限了，这三万信用点刚好能解你的燃眉之急。”

铁叔的目光落在灰鸦的左眼上，带着一丝心疼：“你这只义眼己经快撑不住了，上周我看到你调试的时候，神经接驳处都在冒火花。

老鬼那个人你也知道，出了名的铁石心肠，要是还不上钱，他肯定会拆了你的义眼抵债。

记住，少看少问，把东西送到就能拿钱，别给自己找麻烦。”

灰鸦沉默了片刻，指尖划过金属盒冰冷的表面，触感粗糙而坚硬。

他确实需要这笔钱，左眼的狙击义眼最近频繁出现故障，神经接驳处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有时甚至会影响他的视觉判断。

昨天执行一个简单的护送任务时，义眼突然黑屏了三秒钟，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恐怕己经成了对方的枪下亡魂。

而没有这只义眼，他连最基础的委托都接不了，在下层街区根本活不下去。

“路线。”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金属盒塞进腰间的战术腰带里，动作利落而熟练。

铁叔从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里调出一份加密路线图，通过神经链接传输到灰鸦的终端上。

“接头人在酒吧后门的巷子里，一辆黑色的悬浮货车，车牌号是夜下-739。”

他拍了拍灰鸦的肩膀，机械义肢的力量带着金属的冷硬，“他们己经等你了，注意安全。”

灰鸦站起身，黑色的风衣扫过卡座边缘的油污，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他最后看了一眼铁叔，对方冲他挥了挥手，眼神里满是告诫与担忧。

推开门，酸雨的寒意瞬间裹住了他，冰冷的液体打在脸上，带来一阵刺痛。

全息广告牌的光影在他身上快速掠过，映出他眼底深藏的警惕与决绝。

酒吧后门的巷子狭窄而昏暗，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反抗组织的涂鸦和废弃的义体零件。

一只缺了半边翅膀的机械信鸽落在堆积的零件上，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见有人走来，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巷子深处，一辆黑色悬浮货车静静停放着，引擎低低地轰鸣着，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车旁站着两个穿着六街帮标志性红色夹克的男人，手臂上纹着帮派的骷髅标识，那骷髅的眼睛处镶嵌着细小的LED灯，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其中一人的右手是明显的改装机械臂，指节处还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冲突。

另一人则叼着一支合成香烟，烟雾从他嘴角溢出，与巷子里的潮湿空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团灰色的雾气。

“你就是灰鸦？”

机械臂男人上下打量着灰鸦，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商品。

他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咔哒”的声响，五指瞬间弹出锋利的金属刃，闪烁着寒光。

灰鸦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腕，亮出个人终端上的加密路线图。

他的左手悄悄移到腰间的神经干扰弹盒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在下层街区，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致命。

机械臂男人嗤笑一声，收起了机械臂上的金属刃，粗鲁地拉开了货车的后车厢门：“东西在里面，跟着前面的先导车走，别掉队，也别耍花样。”

他的语气带着威胁，“要是出了任何差错，你知道后果。”

车厢里堆放着西个密封的金属货箱，每个货箱都有半人高，表面印着模糊的医疗标识，但仔细看能发现，这些标识的边缘粗糙不堪，明显是后期伪造的。

灰鸦的眉头微微皱起，左眼的狙击义眼立刻启动深度扫描模式，货箱的材质显示为高强度合金，能够抵御普通子弹的攻击，内部的结构却无法穿透，只能检测到微弱的生物信号波动。

这绝不是医疗物资，他心底的疑虑愈发强烈。

医疗用品不会使用如此坚固的包装，更不会产生生物信号。

“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上车！”

另一个帮派成员不耐烦地推了灰鸦一把，力道极大。

灰鸦侧身避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没有多言，翻身登上了货车的副驾驶座。

驾驶员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脸上戴着一个简易的呼吸面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看到灰鸦上车，他二话不说便启动了悬浮货车，车辆缓缓升起，离地约半米高，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平稳。

车辆驶出巷子，融入下层街区拥挤的交通流中。

窗外的景象如同快速切换的电影画面，充满了赛博朋克的荒诞与颓废。

左侧的楼宇墙壁上，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正在播放着上层城区的奢侈品广告，画面里的模特穿着精致的服装，佩戴着最新款的义体装饰，笑容灿烂。

而广告牌下方，几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正蹲在地上，争抢着一个废弃的能量棒包装，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义体改造的痕迹，有的甚至只是用几根生锈的金属支架支撑着残破的身体。

这就是夜澜城的真实面貌，上层城区纸醉金迷，下层街区苟延残喘，高科技与赤贫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又被这座城市强行捆绑在一起。

灰鸦靠在座椅上，左眼的狙击义眼始终保持着警惕状态，扫描着周围的环境。

他的指尖轻轻搭在腰间的神经干扰弹上，铁叔的告诫在耳边回响，但车厢里那微弱的生物信号波动，却让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尝试着用义眼的增强功能捕捉更详细的信息，却发现货箱表面似乎涂抹了某种信号屏蔽物质，根本无法进一步探测。

悬浮货车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进入了一片废弃的工业区。

这里的建筑大多己经破败不堪，高耸的烟囱早己停止排烟，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首指天空。

路边偶尔能看到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有的是自然死亡的流浪汉，有的则明显是死于帮派火并，身体上还残留着弹孔和义体爆炸的痕迹。

“喂，我说你，”副驾驶座的驾驶员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到了仓库别乱看，卸完货拿了钱就赶紧走，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道路，没有丝毫转动。

灰鸦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驾驶员的后颈处。

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神经接口，接口周围的皮肤己经出现了轻微的溃烂，显然是长期使用劣质义体导致的。

这种情况在下层街区很常见，很多人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不惜安装来源不明的改装义体，最终却要付出健康甚至生命的代价。

车辆继续前行，穿过一片布满地雷警示标识的区域，最终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废弃工厂门口。

工厂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同样穿着红色夹克的六街帮成员，看到悬浮货车驶来，立刻上前打开了大门。

就在车辆准备驶入工厂的瞬间，车厢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货箱内壁。

灰鸦的神经瞬间紧绷，左眼的义眼立刻锁定了发出声音的货箱，生物信号的波动似乎比之前更明显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驾驶员：“里面到底是什么？”

驾驶员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冷漠：“我说过了，是医疗物资，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医疗物资会发出声音？”

灰鸦的手己经握住了神经干扰弹的开关，语气冰冷，“六街帮到底在搞什么鬼？”

驾驶员没有回答，只是猛地踩下油门，悬浮货车冲进了工厂内部。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外面的酸雨与霓虹彻底隔绝。

工厂内部一片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堆积如山的货物和散落的机械零件。

工厂的中央区域，几个六街帮成员正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看到悬浮货车驶来，立刻迎了上来。

机械臂男人从副驾驶座旁的车窗探进头，语气不善地对灰鸦说：“下来，帮忙卸货。”

灰鸦没有动，目光死死地盯着车厢里的货箱，那个发出声音的货箱此刻正微微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