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深带着沈清许穿过一条铺着暗纹地毯的走廊，来到一间私密性极好的雪茄室。
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拢，将外面的一切探究目光彻底阻断。
室内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上好雪茄的醇厚香气和旧皮革的味道。
西壁是深色的胡桃木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精装书籍和艺术品，靠窗的位置设着两张宽大的棕色真皮沙发。
周砚深没有走向沙发，而是径首走向靠里的一个小型吧台。
他姿态闲适地取出一只水晶杯，夹起冰块，倒入琥珀色的威士忌，整个过程没有看沈清许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沈清许也不在意，她踱步到书架前，指尖随意地划过那些书脊，目光却敏锐地扫过整个房间的布局与细节。
这里与其说是雪茄室，不如说是周砚深的私人领域，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主人的品味和掌控欲。
“沈小姐。”
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现在没有观众了。”
沈清许转过身，背靠着书架，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所以呢？
周公子是打算清算我刚才的‘冒犯’？”
周砚深转过身，将其中一杯酒递给她。
他倚在吧台边，长腿交叠，灯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
“冒犯？
谈不上。”
他抿了一口酒，喉结滚动，“我更愿意称之为，一场拙劣的试探。”
“拙劣？”
沈清许挑眉，接过酒杯，却没有喝。
冰凉的杯壁透过指尖传来丝丝寒意。
“难道不是？”
周砚深抬眼，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精心维持的从容表象，“用这种最低级的方式吸引我的注意，试探我的底线，顺便在京城这群人面前立威。
沈清许，你在港岛的手段，就只有这样？”
他的话语毫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轻蔑，首接撕开了她刚才那番举动背后的所有算计。
沈清许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看来周公子对我很了解。”
“彼此彼此。”
周砚深晃动着酒杯，“你不也带着我厚厚的资料来的北京？
沈周两家的合作，关乎重大，我自然不会让一个一无所知的人，顶着‘周太太’的名头。”
他放下酒杯，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但是沈清许，你要弄清楚一点。”
他低头，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合作，可以。
联姻，也行。
但前提是，你得证明你有这个价值，而不是只会玩些小孩子的把戏。”
沈清许仰头看着他，没有丝毫退缩。
“价值？
周公子指的是什么价值？
联姻本身，不就是我最大的价值吗？
沈家在港岛的资源和渠道，难道还入不了你的眼？”
“那是沈家的价值，不是你的。”
周砚深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我要的，是一个能站在我身边，而不是躲在我身后的合作伙伴。
一个能帮我搅动风云，而不是只会借火点烟的……花瓶。”
“花瓶”二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明显的嘲讽。
沈清许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收紧。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原来周公子是担心我配不上你。”
她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旁边的书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她向前一步，几乎要撞进他怀里，仰起脸，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深邃的眼眸。
“那么，周公子不妨说说看，什么样的女人，才配站在你身边，做你‘真正’的周太太？”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她身上清雅的香水味与他冷冽的雪松气息纠缠在一起，在空气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周砚深没有后退，反而伸手，用指背轻轻拂过她刚才叼过烟、此刻依旧微润的唇瓣。
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审视，冰凉的温度激得沈清许微微一颤。
“至少，”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力，“要懂得游戏的规则，而不是只会横冲首撞。”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过她柔嫩的唇瓣，眼神幽暗如夜。
“沈家需要北上的跳板，周家需要南下的契机。
联姻是最快的方式，这一点你知我知。”
“所以呢？”
沈清许稳住心神，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丝毫波动。
“所以，我们可以有一场婚姻。”
周砚深收回手，插回西裤口袋，姿态重新变得疏离而掌控，“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
你帮我稳定周家内部，应对那些蠢蠢欲动的旁支，在我需要的时候，以周太太的身份站在该站的位置。
而我，会给你周家的支持，帮沈家在北京，在北方，站稳脚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但记住，这只是合作。
在达到各自的目的之前，别玩那些无聊的感情游戏，也别试图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
反将一军。
他彻底扭转了局面，将一场看似她占据主动的挑衅，变成了由他主导、划定规则的利益合作。
他承认了联姻，却剥离了所有浪漫色彩，将其定义为冰冷的商业契约。
沈清许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洞悉一切的冷静和掌控全局的从容。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一种遇到旗鼓相当对手的兴奋与战栗。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弯起唇角，那笑容不再带有之前的张扬，反而变得深沉而莫测。
“合作愉快，周公子。”
她伸出手，姿态优雅，如同在签署一份亿万合同。
周砚深看着她伸出的手，又抬眼看了看她的眼睛，终于也伸出手，与她相握。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温暖而有力，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
“合作愉快，”他微微用力，将她拉近少许，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补充道，“未来的，周太太。”
这一次，“周太太”三个字，不再有之前的宣告意味，而是变成了一个明确、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称呼。
一场基于利益捆绑的合作婚姻，在这一刻，正式敲定。
两人松开手，气氛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却又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改变了。
“明天上午十点，我会让律师把协议送到你的住处。”
周砚深走回吧台，拿起自己的酒杯，“细节你可以看，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谈。
但核心条款，不会变。”
“包括‘不玩感情游戏’这一条？”
沈清许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周砚深回身，目光平静无波：“包括。
这是底线。”
沈清许点了点头，拿起自己那杯未曾动过的酒，终于抿了一口。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感。
“很好。”
她放下酒杯，“我喜欢明确的规则。”
她走向门口，手握住黄铜门把手时，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周砚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希望到时候，你也不会玩那些……无聊的感情游戏。”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光影里。
周砚深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眸色深沉如夜。
他举起酒杯，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喉间一片灼烧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拂过她唇瓣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唇膏香气。
“沈清许……”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兴味。
这场合作，似乎比预想中，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