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陈安,是个程序员,每天就是对着电脑敲代码,敲得脑子都快成浆糊了。今天下班,
我拖着身子骨回到家,一屁股陷在沙发里,连指头都不想动一下。“陈安,
你能不能把臭袜子收拾一下?”老婆周芸的声音从卧室传来,还是那么清清冷冷的。
我懒得动,哼唧了一声:“等会儿。”“等会儿?你哪个等会儿是真的等会儿?
”周芸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文件袋。她穿着一身居家的棉布裙子,头发松松地挽着,
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就是这样,好看是真好看,冷也是真冷。结婚三年,
我感觉自己像在跟一块冰过日子。我从沙发上挣扎着坐起来,
瞅着她手里的文件袋:“那是啥?”“离婚协议,”她把文件袋扔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已经签好字了。”我脑子“嗡”的一下,懵了。离婚?好端端的,怎么就离婚了?
我站起来,声音有点发抖:“周芸,你发什么疯?咱俩不是好好的吗?”“好好的?
”她笑了,那笑里没一点温度,反而像冬天的冰碴子,“陈安,你问问你自己,
咱们好在哪儿?你每天下班回来,不是玩手机就是打游戏,袜子扔一地,碗堆在水池里。
我跟你说话,你十句有八句是‘嗯’‘啊’‘哦’。你觉得这叫好好的?”我张了张嘴,
想反驳,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说的是实话。我工作累,回到家就想瘫着,什么都不想干,
什么都不想说。我以为……我以为家就是可以这样放松的地方。“我……我改,
我以后改还不行吗?”我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带着点哀求。周芸摇了摇头,眼睛看着我,
那眼神里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她说:“陈-安-啊——”声音拉得长长的,像叹气,
又像是在念一个跟我没关系的名字,“不用了。没意思。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像嚼一块没味道的蜡,我嚼了三年,嚼不动了。”这话说得我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没味道的蜡?我们这三年,就是这个?“房子是婚前我爸妈买的,归我。车子你开走,
登记在你名下。存款一人一半,卡里的钱我已经转给你了。”她把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话说得干净利落,跟在公司开会一样。我看着那张卡,又看看她。她的脸还是那么平静,
好像不是在离婚,是在处理一份普通的合同。我心里头那股子邪火“噌”地就上来了。
“周芸,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吼了出来。她终于抬眼,
正眼瞧我了。那眼神,像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又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陈安,
你除了会想这些,还会想点别的吗?”她说完,转身就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愣在客厅,屋里静得能听见冰箱嗡嗡的响声。我看着茶几上的离婚协议,
上面“周芸”两个字,写得清清楚楚,一笔一画,没有半点犹豫。我的心,就跟那扇门一样,
被她“砰”地一声,关死了。我瘫坐回沙发,屋里黑乎乎的,我没开灯。就这么坐着,
坐了一晚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她今天冷冰冰的样子,
一会儿又是刚结婚时她对我笑的样子。那时候她也会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里面有光。
什么时候开始,那光就没了呢?我想不起来了。第二天早上,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从沙发上爬起来。卧室门开着,里面空了。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
她的东西,全没了。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在这里生活过一样。茶几上,离婚协议旁边,
放着一把车钥匙。我拿起笔,手抖得不成样子,在那份协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陈安。签完,
我把笔一扔,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像个傻逼。2离婚后的日子,
乱七八糟。以前回家,不管周芸脸多冷,好歹有个人。现在回去,黑灯瞎火,
屋里跟冰窖一样。我开始疯狂加班,在公司待到半夜,回去倒头就睡,
好像这样就能忘了家里少了一个人。我那些狐朋狗友,知道我离婚了,一个个都来劲了。
李浩拍着我的肩膀,大声嚷嚷:“安子,离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哥们今晚带你出去潇洒潇洒,保准你忘了那个冷脸婆!
”我被他们拖进了一个叫“夜色”的会所。灯光晃得人眼晕,音乐吵得人脑仁疼。
一个个穿着清凉的姑娘在眼前晃来晃去,香水味熏得我直想打喷嚏。
李浩给我身边塞了个姑娘,那姑娘一屁股坐下来,身子就往我身上贴:“帅哥,一个人啊?
喝一杯?”我闻着她身上那股子廉价香水味,不知道为什么,
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周芸身上那股淡淡的柚子香。她不喜欢用香水,就用柚子味的沐浴露,
闻着干干净净的。我一把推开那个姑娘,站起来就往外走。“哎,安子,你干嘛去啊?
”李浩在后面喊。我头也不回:“透透气。”我跑到会所门口,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
烟雾呛得我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我他妈这是怎么了?不是想忘了她吗?
怎么到哪儿都是她的影子?这时候,
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吱——”的一声停在了会所门口。车门打开,
下来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女人。那裙子开叉开到大腿根,一双腿又长又直,
踩着一双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跟水蛇一样。
周围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我本来没在意,就扫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
我手里的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虽然化着浓妆,
头发烫成了大波浪,但那张脸,那张脸我认识!是周芸!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个样子?
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我看着她,
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笑跟我认识的那个冷冰冰的周芸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种……带着钩子的笑,能把男人的魂儿都勾走。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会所,
门口的保安还对她点头哈腰的。我整个人都傻了。我那个连大声说话都不会,
在家穿着棉布裙子,嫌我袜子臭的老婆,竟然是这种地方的常客?
我跟丢了魂儿一样回了包厢。李浩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没说话。
我拿起桌上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辣酒入喉,烧得我心里火辣辣的。
我想起周芸跟我说的话:“陈安,你除了会想这些,还会想点别的吗?”原来,
她不是外面有人了。她自己……就是“外面的人”。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以为我了解她,我以为我们的婚姻只是平淡,没想到,
我连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喝得烂醉。
脑子里全是周芸穿着那身黑裙子,踩着高跟鞋的样子。那个样子,陌生,又该死的迷人。
我心里头,像有根野草在疯长。疼,痒,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甘心。凭什么?
凭什么她能这么潇洒?而我就得像个被抛弃的狗一样,躲在这里喝闷酒?我越想越气,
一拳砸在桌子上。“安子,你疯了!”李浩他们吓了一跳。我红着眼睛,抓起外套,
冲出了包厢。我要去找她,我要问个清楚!我跌跌撞撞地在会所里找。会所很大,
跟迷宫一样。我推开一个个包厢的门,看到的全是男男女女乌烟瘴气的场面。终于,
在一个最顶层的VIP包厢门口,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周芸。她在笑,笑得咯咯的,
跟银铃一样。我心一沉,手放在门把上,却怎么也推不开。3我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芸姐,您这酒量,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都比不上啊!”一个男人带着谄媚的笑声说。
“少拍马屁,”周芸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腔调,跟我平时听到的完全不同,“王总,
合同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芸姐您都亲自出马了,我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签!必须签!
”另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紧接着是酒杯碰撞的声音,“我先干为敬,祝我们合作愉快!
”我愣在原地,手脚冰凉。合同?王总?我那个每天在家做饭洗衣,
连跟我多说一句话都嫌累的前妻,竟然在这里跟男人谈生意?还他妈谈成了?我靠着墙,
慢慢滑坐在地上。脑子里一团乱麻。原来,她不是出来玩的。她是在工作。可这是什么工作?
要在这种地方,穿着那样的衣服,陪着这些油腻的男人喝酒?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是心疼吗?还是觉得屈辱?我分不清楚。我只知道,
我认识的那个周芸,彻底碎了。包厢的门开了,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胖子走了出来,
嘴里还嚷嚷着:“芸姐……真是……女中豪杰……”我赶紧低下头,装作喝醉了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周芸也出来了。她走路还是那么稳,一点都看不出喝了多少酒。她踩着高跟鞋,
从我面前走过,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她没有看到我。我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那背影,孤单,又硬得像根棍子。
我鬼使神差地站起来,跟了上去。她没有回那个骚包的法拉利,而是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靠在墙上,从手包里摸出了一根烟。她竟然还会抽烟。她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然后缓缓地吐出烟圈。烟雾缭绕中,她的脸看上去有些疲惫。那不是我熟悉的冷漠,
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累。她就那么站着,一根烟抽了很久。我躲在暗处,
像个偷窥的小贼,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我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
我的公司出了问题,差点破产。我天天在外面借钱,喝得烂醉回家。那段时间,
她一句话都没抱怨过,只是默默地给我煮醒酒汤,第二天早上把干净的衬衫烫好放在床头。
后来,公司缓过来了,我升了职,加了薪。我以为我们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是,
我却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冷冰冰的家里。我只看到了她越来越冷的脸,却没想过,
她为什么会变冷。也许,她一直都是这样。她有她的世界,有她的战场。只是,
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她抽完烟,把烟头踩灭,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是我。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清冷的调子,“事情办妥了。明天上午,
你把最终版的合同送到我办公室。”办公室?她还有办公室?
我感觉自己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遍。她挂了电话,转身准备离开。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周芸。”我喊了她的名字。她身子一僵,缓缓地转过头。
看到我的时候,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我跟朋友过来。”我结结巴巴地说,
感觉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你……”我看着她,那身性感的黑裙子,那精致的浓妆,
还有她嘴边没散尽的烟味。我想问她为什么,想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
却变成了一句:“你……还好吗?”她看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带着一点自嘲,一点苍凉。
“我?”她说,“我好得很。陈安,你呢?没有我给你收拾屋子,洗臭袜子,过得还习惯吗?
”4她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我心上。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习惯吗?
怎么可能习惯。屋子乱得像狗窝,衣服堆成山,每天不是吃外卖就是泡面。我这才发现,
以前那些我以为理所当然的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撑着。“我……”我喉咙发干,“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说得又轻又哑。结婚三年,我好像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三个字。周芸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我会道歉。她看着我,眼神复杂。“道歉就不必了,
”她把一丝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都过去了。”“过不去!
”我突然冲动地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凉得像冰。“周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你不是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吗?
”我一口气把心里的疑问全吼了出来。她被我抓得有点疼,挣了一下,没挣开。她皱了皱眉,
看着我,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烦。“陈安,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她冷冷地说,“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我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是啊,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有什么资格管她?我慢慢松开了手。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我,
忽然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全是无奈。“行了,别跟个怨妇一样。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她靠回墙上,又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但这次没点,只是拿在手里把玩。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文员。我开了一家公关公司,专门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商业危机。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声音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今晚这种局,就是我的日常工作。陪客户喝酒,说他们爱听的话,
让他们高高兴兴地把合同签了。”我傻傻地听着,感觉像在听天书。公关公司?危机处理?
“那你……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忍不住问。她转过头来看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告诉你?告诉你什么?
告诉你你老婆每天晚上在外面陪别的男人喝酒,笑得花枝乱颤?陈安,你能接受吗?
”我沉默了。我脑子里浮现出李浩他们说的话,“冷脸婆”,“没情趣”。
如果他们知道周芸是干这个的,会怎么说她?我自己呢?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我能接受吗?
我不知道。“你看,你自己都回答不出来。”周芸笑了,那笑里全是了然,
“我不想每天回家还要跟你解释,我今天见了谁,喝了多少酒,有没有被占便宜。
我不想看到你那种怀疑又嫌弃的眼神。”“所以,我就在你面前扮演一个你想要的妻子。
一个安分的,居家的,有点无趣的女人。这样简单,不是吗?”简单?我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她为了让我“简单”,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扛下了这么多?“所以……你跟我离婚,
也是因为……因为不想再装下去了?”我的声音都在发抖。“一部分原因吧。
”她把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发出“铛”的一声轻响。“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累了,陈安。
我每天在外面跟人斗智斗勇,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我回到家,也想像你一样,瘫在沙发上,
什么都不想。可我看到的,是堆成山的碗,是扔在地上的臭袜子,
还有一个对我爱答不理的丈夫。”“我感觉那个家,不是我的港湾,是我的另一个战场。
而且,这个战场,只有我一个人在打扫。”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泪,却比流泪更让人心碎。
“陈安,你知道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吗?不是工作有多累,不是客户有多难缠。
是那天我发着烧,给你打电话,让你下班顺路带点药回来。你‘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你回家了,两手空空,一头扎进游戏里。你忘了。”“我躺在床上,浑身发冷,
看着你在电脑前厮杀。那一刻,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吧。
”5. 离婚后,前妻成了我的上司周芸的话,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砸在我胸口。
那天的情景,我记起来了。我确实接了她的电话,也确实答应了买药。
但那天项目出了个大bug,我焦头烂额地处理完,回家脑子里还是一团代码,
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我以为那只是一件小事。我忘了,她也没再提。我以为她病好了,
事情就过去了。原来,没有过去。原来,那根稻草,是我亲手放上去的。我看着她,
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对不起?太轻了。我错了?太晚了。
“我……”我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周芸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坚硬所取代。“行了,陈安,别这样。都过去了。
”她整了整自己的裙子,“话都说清楚了,以后,我们就当个陌生人吧。你别再来找我,
也别再管我的事。”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我看着她的背影,
那个穿着黑色紧身裙,踩着高跟鞋,在夜色里独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我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冷风吹得我浑身发抖。第二天,我破天荒地请了假。我没去上班,
而是回了那个曾经的“家”。我开始打扫卫生。我把我的臭袜子一双双捡起来,扔进洗衣机。
我把水池里堆积如山的碗筷一个个洗干净。我擦了地板,擦了桌子,
把整个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做完这一切,我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屋子很整洁,但也很空。
我看着干净的茶几,仿佛还能看到周芸把离婚协议放在上面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
我失去的,不只是一个给我洗衣做饭的女人。我失去的,是一个曾经用尽全力爱我,
保护我的世界的人。而我,亲手把她推开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像变了个人。
我不再加班到深夜,而是准时下班。我开始学着自己做饭,虽然做得很难吃。
我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挽回什么。我知道,已经晚了。
我只是……想替她做一些,我以前从没做过的事。一周后,我回到公司上班。刚走进办公室,
就感觉气氛不对。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看到我来,又立刻散开。
我的直属上司老王把我叫进了办公室,脸色凝重。“陈安,跟你说个事。公司……被收购了。
”我一愣:“收购?被谁?”“一个叫‘启航’的公关公司。”老王叹了口气,
“他们手段太厉害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从今天起,我们整个技术部,都归他们管了。
”“启航?”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啊,听说他们老板是个女的,
年轻得不行,但手腕特别硬,在圈里人称‘女王’。”老王压低了声音,
“新老板今天会过来,大家一会儿都精神点,别触了霉头。”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上午十点,会议室。我们技术部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等着新老板的驾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头发盘起,化着精致淡妆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踩着高跟鞋,
步步生风,身后跟着几个助理。全场鸦雀无声。我看着那个女人,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个被老王称为“女王”的新老板,不是别人,
正是我那个做饭洗衣,嫌我袜子臭的前妻——周芸。她站到会议室的主位上,目光扫过全场。
那目光,冷静,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
有那么一秒钟的停顿。但只是一秒钟。随即,她就移开了视线,
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ज्ञात的陌生人。“大家好,我是周芸,启航公司的负责人,
也是你们未来的新老板。”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我坐在下面,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感觉自己像个小丑。离婚后,我的前妻,
成了我的顶头上司。这他妈算什么?老天爷是在跟我开玩笑吗?6会议室里,
周芸的声音清晰地回荡着。她在讲公司的未来规划,讲技术部门的改革方向。
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我偷偷抬眼看她。她站在那里,
一身白色西装衬得她身姿挺拔,脸上是公式化的、礼貌的微笑。
她和那天晚上在会所里那个慵懒性感的女人不一样,也和在家里那个冷漠疲惫的女人不一样。
这又是她的另一面。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强大、自信、掌控一切的一面。原来,
她有这么多的面孔。而我,只见过她最不想让人看到的那一面。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我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面。“陈安。”周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身子一僵,停下脚步,
慢慢转过身。“周总。”我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她走到我面前,
高跟鞋比我矮了半个头,可我却感觉自己被她俯视着。“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她说完,
就转身朝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走去。我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那段路不长,
我却感觉走了一个世纪。进了办公室,她关上门,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里,
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坐。”她指了指沙发,自己却没有坐下的意思。
我局促地在沙发边上坐下,屁股只敢沾一半。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送风声。
“很意外?”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妥,赶紧说:“是,
周总。我不知道……”“你不需要知道。”她打断我,“陈安,我们谈谈公事。”她转过身,
看着我,眼神恢复了那种商场上的锐利。“我看了你的档案。你是公司的技术骨干,
几个核心项目都是你负责的。”“是。”我小声回答。“很好。”她说,
“我不管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在公司,我只是你的上司,你只是我的下属。
我希望你能分清楚公私。”“我明白。”我心里一阵发苦。分清楚?怎么分?
那个曾经在我身下婉转承欢,为我洗手作羹汤的女人,现在成了我的老板。这让我怎么分?
“你手上的‘天穹’项目,我要看到全部的技术文档和进度报告。今天下班前,发到我邮箱。
”她开始下达命令,语气不容置疑。“还有,下周一,我要召开项目重组会议。
技术部所有人,都要提交一份个人能力评估和未来工作规划。你作为技术核心,要第一个交。
”“最后,”她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以后公公司,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私私人关系,引起不必要的话话。明白吗?”我看着她那双冷漠的眼睛,
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明白。”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出去吧。
”她挥了挥手,想打发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从办公室出来,感觉自己像被抽干了力气。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是啊,谁能想到,前妻成了顶头上司,
这情节比电视剧还狗血。回到工位,我打开电脑,看着那个“天穹”项目的文件。
这个项目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攻克的难关,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我曾经还想,
等项目上线拿了奖金,就带周芸去马尔代夫。现在,我要亲手把它交出去,交给我的前妻,
我的老板。我心里五味杂陈。我一边整理着文档,一边忍不住回想以前的事。
我想起她在我熬夜写代码的时候,会默默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我想起她在我搞砸了一个项目,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会对我说:“没关系,
天塌下来,我跟你一起扛。”那时候的她,为什么那么好?那时候的我,为什么那么混蛋?
我越想心里越堵,最后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隔壁工位的小李吓了一跳:“安哥,
你……你没事吧?”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
周芸说得对,要分清楚公私。现在,她是老板,我是员工。我要做的,
就是完成她交代的任务。至于别的……我不敢想,也不能想。我埋头开始工作,
试图用代码麻痹自己。可我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她穿着白色西装,
对我说“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的私人关系,引起不必要的闲话”的样子。那疏离的眼神,
比她提离婚时还要伤人。7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地狱模式。周芸说到做到,
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普通下属,甚至比普通下属还要严苛。我交上去的技术文档,
她半夜两点发来邮件,用红字标出了十几处“逻辑不清,需要重述”。我写的项目规划,
她当着整个部门的面驳回,说我“安于现状,缺乏前瞻性”。开会的时候,
她会点名让我回答最刁钻的问题。我一旦答得稍有迟疑,她的眉头就会立刻皱起来。
整个技术部的人都看在眼里,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有人说周总这是杀鸡儆猴,拿前夫立威。
也有人同情我,觉得周总做得太绝了。李浩特地打电话来骂我:“陈安你是不是傻?
她这么搞你,你还待在那里干嘛?辞职啊!老子就不信了,凭你的技术,还找不到下家?
”我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吹着冷风,苦笑了一声:“辞职?辞到哪儿去?
”我不是没想过辞职。但是,我心里憋着一股劲。我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走。
我不想让她觉得,我陈安就是个离了她就什么都干不成的废物。她越是打压我,
我心里的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就越是往上冒。不就是重写吗?我写!不就是规划吗?我做!
我开始比以前更疯狂地工作。我吃住在公司,一遍遍地修改方案,一行行地优化代码。
我把她指出的所有问题,都当成是技术上的挑战,逼着自己去解决,去完善。我瘦了,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憔ें得像个鬼。有一次半夜,我在茶水间冲咖啡,
正好撞见了同样来接水的周芸。她应该是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脸上带着疲惫。看到我,
她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走?”她问。“方案还有点问题,我再改改。”我端着咖啡杯,
低着头说。她沉默了一会儿,走过来,拿过我的杯子,闻了一下。“速溶咖啡?
这么晚了还喝这个,你不要命了?”她皱着眉,把我的咖啡倒进了水池。然后,
她转身从一个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进口牛奶,用微波炉热了热,递给我。
“喝完早点回去休息。”她的语气,还是冷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却没那么刺耳了。
我捧着热牛奶,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一暖。她……还是关心我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了。别自作多情了,陈安。她可能只是作为一个老板,
不希望自己的员工猝死在公司而已。可是,那天晚上,我捧着那杯牛奶,在工位上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