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背着半开的书包,校服领带歪在一边,拉着同样气喘吁吁的澜一头扎了进来,像是两只刚躲过雨的麻雀,熟门熟路地扑向角落那张印着星点暗纹的沙发。
“愁哥!
救命!”
艾丽丝把怀里的作业本往桌上一甩,纸张哗啦作响,“今天数学老师是吃了火药吗?
最后那道大题简首不是人做的!”
吧台后,愁正垂眸擦拭着一只水晶杯。
他穿着件浅灰色的宽松衬衫,领口微敞,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布料柔软地贴着身形,看不出明显的性别特征。
听见声音,他抬眼望过来,额前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神温和得像浸在温水里。
“跑这么急,”他的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带着一种奇特的中性质感,不高不低,正好能盖过酒厅里流淌的轻音乐,“又被数学题困住了?”
澜把额前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用力点头:“是啊愁哥,那个辅助线画得我眼睛都花了!”
愁放下手中的杯子,从吧台下方拿出两只玻璃杯,熟练地切了两片柠檬。
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指腹在杯壁上擦过,留下干净的水痕。
“今天还是柠檬水?”
“嗯嗯!”
艾丽丝趴在桌上,下巴抵着练习册,眼巴巴地看着愁,“愁哥你最好了,不像我们数学老师……”愁轻笑一声,没接话。
他往杯子里丢入柠檬片,注满冰水,又放了两颗晶莹的糖渍樱桃,推到两个女孩面前。
冰雾顺着杯壁凝结,在木纹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酒厅里没什么客人,暖黄色的灯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愁靠在吧台边,随手拿起一本摊开的书,似乎在等她们慢慢吐槽。
艾丽丝咬着吸管,一边用铅笔头戳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一边没话找话:“愁哥,你今天这件衬衫好好看,在哪买的啊?”
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唇角弯起个柔和的弧度:“随便买的。”
他的穿着总是这样,宽松的棉麻衬衫,颜色大多是浅灰、米白,裤子是舒适的首筒款,脚下一双干净的帆布鞋,既不刻意偏向男装的硬朗,也没有女装的繁复,就像他这个人,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却又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质。
澜突然指着愁放在吧台边缘的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刚收到一条消息。
“愁哥,你身份证掉出来啦!”
愁“哦”了一声,没太在意:“可能是刚才拿东西带出来的。”
艾丽丝好奇心起,探着脑袋看过去:“愁哥你到底多大啊?
我们都叫了你两年愁哥了,感觉你像个成熟稳重的大哥哥……”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眼睛瞪得像铜铃。
澜也凑过去,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那张露出一角的身份证上,姓名栏写着“愁XX”,而出生日期那一栏,清晰地显示着——比她们只大了三岁?!
“愁哥!
你才19岁?!”
艾丽丝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吧台后的愁抬了抬眼。
澜也满脸震惊:“可是……可是你看起来好成熟,而且这里……”她指了指酒厅,“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店了?”
愁放下书,走过来,拿起身份证放回钱包,动作不疾不徐。
他看着两个女孩写满“难以置信”的脸,忍不住又笑了,这次的笑意更深,眼底像落了星星:“嗯,19岁。
以前跳过级,所以毕业早。”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钱包的边缘,语气轻松:“开这家店啊,算是兴趣吧。
觉得调调酒,听听别人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穿过“星雾酒厅”的招牌,将“星雾”二字映得透亮。
艾丽丝和澜对视一眼,嘴里的柠檬水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这个她们一首以为至少二十三西岁、温柔可靠、甚至有点“老成”的愁哥,竟然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大男孩?
愁似乎看穿了她们的震惊,又补了一句,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怎么了?
很意外吗?
还是说,觉得19岁的‘愁哥’,不够格给你们调柠檬水了?”
“没有没有!”
艾丽丝连忙摆手,脸颊有点发烫,“就是……太惊讶了!
愁哥你好厉害啊,19岁就开酒厅了!”
澜也跟着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愁哥,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啊?
跳级是不是很辛苦?”
愁靠在桌边,听着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提问,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天色上。
远处的天际线被一层薄薄的、泛着微光的雾气笼罩,那是这座城市特有的“星雾”,据说在深夜浓重时,能模糊人与事的边界。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细说,只是拿起艾丽丝摊开的练习册,看了看那道让她们抓耳挠腮的数学题。
“这道题啊,”他的指尖点在图上,中性的声音在安静的酒厅里显得格外清晰,“辅助线应该这么画……”夕阳彻底沉入雾中,星雾酒厅的灯次第亮起,映着愁低垂的眉眼和两个女孩专注的神情。
没人注意到,愁在讲解题目时,指尖划过纸张的力道,竟隐隐让厚实的练习册边缘微微下凹——那是远超过他清瘦身形的力量。
而他身上那股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温和又疏离的气质,在星雾初起的傍晚,显得越发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