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煤油灯影里的啼哭
清晨五点，接生的王婶踩着泥泞赶来时，里屋己经传出李秀兰压抑的痛呼。
两个小时后，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雨幕，王婶用粗布巾擦净婴儿皱巴巴的小脸，掀开帘子朝外喊：“建国，是个带把的！
看这嗓门，将来准是个有气力的！”
外屋的刘建国猛地站起身，手里攥着的半袋红糖 “咚” 地砸在八仙桌上 —— 这是他昨晚冒雨骑车去镇上供销社买的，裤脚还沾着没干的泥点。
他披着的旧蓑衣滴着水，却顾不上擦，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
土炕上，李秀兰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黏在皮肤上，脸色苍白，却笑着朝他伸手：“让我抱抱……” 王婶把裹在洗得发白襁褓里的婴儿递过去，那小小的身子还在无意识地蹬着腿，小嘴一张一合，像只寻食的雏鸟。
“咱给孩子起个啥名？”
李秀兰轻轻拍着婴儿的背，声音有些沙哑。
刘建国坐在炕沿上，手指摩挲着炕沿的木纹 —— 这是他和李秀兰结婚时亲手打的家具，边角己经磨得光滑。
他想了想说：“我前几天翻了爹给的那本旧字典，‘云鹏’咋样？
‘云’是志向高远，‘鹏’是大鹏鸟，盼着他将来能飞出咱这小地方，有大出息。”
李秀兰点点头，低头在婴儿额头上亲了亲：“好，就叫刘云鹏。”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煤油灯的火苗摇曳着，把夫妻俩的影子映在土墙上，忽明忽暗。
刘建国看着妻子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妻子疲惫却满足的脸，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踏实又温暖。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干活，让娘俩过上好日子。
上午九点，雨停了。
刘建国刚把院子里的积水扫干净，就看见村口方向跑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 是他爹娘。
刘老根手里的竹条掉在地上，顾不上捡，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我的乖孙呢？”
王桂英怀里裹着个红布包，里面是早就缝好的小棉袄和棉裤，她凑到炕边，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刘云鹏的小手：“哎哟，这小手真软，跟棉花似的。
长得真俊，眼睛跟建国小时候一模一样！”
刘老根站在一旁，脸上满是笑意，却没像王桂英那样凑得太近，只是时不时朝孩子那边望一眼。
他转身对刘建国说：“家里还有五只老母鸡，我明天杀一只给秀兰炖汤，补补身子。
你娘早就把孩子的小被子做好了，回头我让她都搬过来。”
刘建国连忙说：“爹，不用这么麻烦，您和娘年纪大了，也得多歇着。”
“咋能歇？
这可是咱刘家的大孙子！”
刘老根摆摆手，又凑到炕边，看着刘云鹏熟睡的小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格外热闹。
街坊西邻都提着鸡蛋、红糖来看望。
西头的张婶带来了自己烙的油饼，东头的李叔扛着半袋小米，就连隔壁刚上小学的妞妞，也攥着一颗水果糖，非要塞给刘云鹏。
王婶天天过来帮忙，教刘建国怎么给孩子换尿布、拍嗝。
一开始，刘建国笨手笨脚的，换尿布时总把孩子弄哭，后来慢慢熟练了，动作也变得轻柔起来。
刘建国在镇上的新华书店上班，离家有八里地。
每天早上天不亮，他就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旧自行车出门，晚上天黑透了才回来。
书店的工作不算累，主要是整理书籍、接待顾客，但工资不高，一个月只有三十八块钱，勉强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李秀兰没工作，在家照顾刘云鹏，偶尔帮街坊做点针线活，换些零花钱。
周末的时候，刘建国不用上班，就会帮着李秀兰做家务。
他会抱着刘云鹏在院子里晒太阳，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刮孩子的小脸蛋，逗得刘云鹏咯咯笑。
王桂英也会过来，帮着带孩子，让李秀兰能歇会儿。
刘老根则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编竹筐或者修理农具，时不时抬头看看院子里的祖孙三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刘云鹏满月那天，按照村里的习俗，刘建国办了满月酒。
他提前几天就去镇上买了肉、菜、酒，还请了村里的厨师来帮忙。
院子里摆了五张桌子，红色的桌布铺在上面，显得格外喜庆。
王桂英给刘云鹏戴上了一对银镯子和一个长命锁，银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保佑咱乖孙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王桂英边戴边念叨。
客人们都围过来看刘云鹏，夸他长得俊、身体壮。
有个在镇上中学教书的老师问刘建国：“建国，你家鹏鹏这么机灵，将来打算让他干啥呀？”
刘建国举着酒杯，笑着说：“现在还小，没想那么多，就盼着他能健健康康长大，将来能比我强就行。”
刘老根在一旁接话：“咱鹏鹏将来肯定有出息，你看这眼睛多亮，跟有光似的。”
一首到下午，客人才陆续散去。
刘建国和李秀兰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看着满院的狼藉，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刘建国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看着李秀兰抱着刘云鹏在屋里哄睡，心里满是幸福。
夜色渐浓，村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和虫鸣声。
刘云鹏在李秀兰的怀里睡得很香，小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笑意。
刘建国坐在炕边，握着李秀兰的手：“秀兰，辛苦你了。”
李秀兰摇摇头，笑着说：“不辛苦，只要鹏鹏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煤油灯的火苗依旧摇曳着，映着一家三口的身影。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刘云鹏的脸上，仿佛为这个刚刚降临的小生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
刘建国看着熟睡的儿子，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不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风雨，但他知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