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是克拉克太太留下的旧物,便没有多看。
可当他拎着外卖准备进厨房时,才发现箱子上贴着一张纸条:”亲爱的林佑,我打包了一些老照片和信件,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看看。
只是别着急评价,也别急着忘记。
——克拉克太太“林佑把纸条揭下,坐到地毯上,把箱子打开。
里面是一些旧相框、几本日记,还有一些发黄的信件。
信件的笔迹不同于抽屉那摞“给理查德”的信,它们潦草、急促,像是临时写的留言,有的甚至带着油渍和折痕。
他挑出其中一封,落款是“理查德”。
信很短,只有寥寥几行:“我走了,先别找我。
这次真不是为了赌气。
只是想呼吸一口别处的空气。
——R.”林佑看着那封信很久。
落款不是“爱你的”或“再见”,只是一个字母和一个终止。
他把信合上,放回原位,轻轻盖上箱盖,没再打开。
第二天下午,他照常去了邮局咖啡厅。
哈洛德不在。
奥莉薇坐在收银台后面,正在读一本封面磨损得几乎看不清的小说。
“今天他不来了吗?”
林佑问。
奥莉薇合上书,“他说今天去牙科诊所,可能来不了。”
“他常常这样坚持吗?
一周三封,风雨无阻。”
奥莉薇点头,“他坚持得比任何人都久。”
“你觉得,那些信的内容,会改变一个人吗?”
“我觉得会。”
她望向窗外,“不是改变别人,是改变写信的人。”
林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小时候有次考试考砸了,不敢跟家里说,就假装成绩还没发下来。
我妈信了,没追问。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是知道的。
她只是希望我能主动告诉她。”
奥莉薇听完,轻轻笑了一下,“你现在会主动说了吗?”
林佑犹豫了一下,“我……写信。
但我还没寄。”
“写给谁?”
“一个我也说不清的人。
可能是小时候的自己,可能是某种还没来得及发生的关系。”
奥莉薇没有追问,她只是起身走到墙边的小邮票展柜前,从里面抽出一张印着“1983伦敦马拉松”的老邮票,递给他。
“如果哪天你决定寄了,就贴这个。
它跑得快,不容易回头。”
林佑接过邮票,纸背发干,边缘有些泛黄。
他小心地收进口袋,像收下一句没说完的话。
回家后,他重新写了一封信。
这一次,他写给克拉克太太。
“亲爱的克拉克太太:我读了那封理查德先生留下的信。
其实,我也曾经这样离开过家,但没有说出理由。
我一首以为,沉默是对的,是对自己负责的一种方式。
但现在我觉得,沉默也许只是一种延迟,而不是解决。
谢谢您愿意让我保管那些信。
也许有一天,我会把我写的信,和您的那些,放在一起,一起等待那个也许不会回来的人。”
他把信装进信封,写上“给未来”。
没有收件人地址,也没有寄件人署名。
他只是将它放进书桌抽屉,与其他几封“未曾寄出”的信静静并排。
接下来的几天,哈洛德没有出现。
邮局咖啡厅的投信箱显得异常空荡。
林佑每天依旧前往,每天都带着一封信,有时候只是写一句话,有时候写两三页纸,但始终没有寄出。
首到第五天,哈洛德回来了。
他走路比以往更慢,拐杖落地的声音更响。
他没有带信,只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喝了一杯红茶。
林佑走过去,轻声问:“今天不写信了吗?”
哈洛德摇头,“今天不写了。
今天读。”
“读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是林佑前几天在咖啡店随手写的一张情绪小札。
“我那天喝茶的时候在你桌子上看到这个。
你走得急,可能忘了。
我擅自看了一眼,原谅我——但我很喜欢最后一句。”
林佑忽然有些慌,“那不是给谁写的,我只是……写完就搁那了。”
哈洛德点点头,“我知道。
我以前也这样。”
“你还留着这些信吗?”
林佑小声问。
“有些还在,有些……早就烧掉了。”
哈洛德笑笑,“那时候穷,连火都舍不得多烧几张纸。”
“现在还写吗?”
“写。
但不再是日记,也不是控诉。
我只是写一些细节,比如她不喜欢吃鲱鱼罐头。”
林佑低头轻笑,像是听到一则带点讽刺的情话。
“你现在写的信,会寄出去吗?”
“不会。”
哈洛德望着投信口,“但写完之后,我会走到这里,假装自己真的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