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布艺星星与晨雾
奶奶坐在玄关的小板凳上，手里捧着我昨晚缝的布艺星星，她头发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乌木簪子绾着，老花镜滑到鼻尖，指尖轻轻抚过星星上歪扭的笑脸——那双手因为常年做针线活，指腹磨出了薄茧，却把每颗星星都叠得板板正正。
"都理好了，你装包里别压着，"奶奶抬头看我，眼角的皱纹挤成暖融融的弧度，又朝厨房喊，"老头子，你送完小辰和屿屿，顺路买袋甜豆浆，小辰昨天还念叨早市那家的新鲜。
"爷爷刚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沾着晨露的菜篮子，蓝布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戴了几十年的老上海手表。
他把菜篮往灶台边放，声音带着早市的烟火气："知道，我还买了点小油菜，中午给你们做蛋花汤。
"说着又转向我，伸手帮我理了理帆布包的肩带，"晚上让你爸接你，别自己走夜路——巷子口那两盏灯坏了，我昨天看还没修，里面很黑，不安全。
"妈妈正站在灶台前翻煎蛋，低马尾用皮筋松松束着，围裙上沾了点面粉，看见我过来，把两袋火腿蛋三明治塞进我包里："早上别空肚子，你昨天备课到半夜，胃该不舒服了。
"爸爸坐在餐桌旁擦桌子，穿的浅灰色睡衣领口松松垮着，袖口挽到小臂，手上沾着没洗干净的洗洁精泡沫，他抬头冲我笑："我下班就去星落幼儿园接你，顺便给小辰买新出的赛罗奥特曼模型，省得你绕路走黑巷子。
"十岁的苏辰正趴在沙发上摆弄奥特曼挂件，短碎发软软贴在额前，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脚丫翘得老高晃来晃去。
听见"赛罗奥特曼"，他立刻蹦起来，校服领口歪着，手里攥着旧的奥特曼人偶："姐！
我要那个会发光的赛罗！
同学说按胸口能亮，超酷的！
"我走过去帮他把领口理好，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先好好上课，放学爸爸接我们，一起去玩具店。
"爷爷这时己经拎起苏辰的书包，又把我的帆布包往我肩上扶了扶："走了走了，再晚小辰该迟到了。
"奶奶追到门口，往我口袋里塞了颗薄荷糖："含着提神，别上课的时候困。
"骑着电动车跟在爷爷和苏辰身后，晨雾还没散，巷子两边的老墙爬着绿藤。
爷爷走得慢，时不时回头看我，嘴里念叨着"慢点骑，地上有露水滑，巷子暗，别撞着墙根"。
苏辰挎着书包跑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举着奥特曼挂件喊"姐，你看这个！
晚上走巷子能照点光，不怕黑！
"——这样的清晨，像奶奶叠的布艺星星一样，软乎乎的，满是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刚走进星落幼儿园那扇刷着天蓝色油漆的大门，墙上彩绘的太阳公公正对着我笑。
往二楼的"小星星"教室门口走时，乐乐己经举着塑料扳手在走廊里等了。
他穿的消防车外套衣角沾着红烧肉酱汁，看见我手里的帆布包就跑过来："苏老师！
星星呢？
我昨天跟小宇说，今天要带他玩星星找朋友的游戏！
"朵朵跟在后面，怀里抱着缺了只耳朵的"绒绒"，浅粉色蝴蝶结还是我昨天帮她扎的，缎带随着脚步轻轻晃着。
我蹲下来拉开包拉链，指尖刚触到布艺星星，目光就扫到小宇抱着胡萝卜积木从教室门口跑过来——他平时总爱黏着我，今天却有点怯生生的，小手攥着积木的边缘发白。
心口猛地一沉，那些被我刻意压在心底的糟心事，像受潮的棉絮，沉甸甸地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