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瑶站在门口,高跟鞋踩在门槛线上,影子斜切进来半寸。
她没立刻进屋,目光扫过病床、输液架、墙角的药品车,最后落在陈霄身上。
他仍坐在床沿,唐装未换,腰间那枚墨玉貔貅垂在腿侧,裂纹朝上。
“陈医生?”
她声音不高,但字音清晰。
陈霄抬眼,视线从她肩膀滑到手腕。
羊脂玉镯贴着皮肤,内圈泛着微青的光晕——那是长期接触聚灵阵残留的气息,极淡,若非他神识如丝,几乎无法捕捉。
他不动声色:“找我?”
她走进来,顺手带上门。
香奈儿套装剪裁利落,步伐稳定,却在靠近床边时略顿了半步。
那一瞬,陈霄察觉她体内有股微弱波动,自丹田处逸散,似被什么压制着,又像在缓慢流转。
九阴玄脉。
“我是秦雨瑶。”
她说,“秦氏集团执行总裁。
我爷爷病重,想请您去看看。”
陈霄没应,只缓缓坐首了些。
动作不急,像是还在适应这具身体的重量。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秒,忽然问:“你最近是不是常头晕,夜里容易惊醒?
左手三指发麻,尤其寅时最明显。”
她瞳孔微缩。
这不是病历上的症状,也不是公开资料能查到的细节。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他淡淡道,“你气血偏寒,面色苍白却不浮肿,说明不是器质性问题。
走路重心偏右,是下肢供血不足。
再加上你戴的镯子”他顿了顿,“不是普通玉器,它吸你的气。”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指尖轻轻抚过镯面。
“您果然懂行。”
她重新抬头,“所以,您愿意来吗?”
“你爷爷什么情况?”
“三年前中风后卧床,西医说神经不可逆损伤,中医试过百会、神庭、足三里等要穴调治,汤药不断,但始终无法起身。
近三个月脉象沉迟,呼吸渐弱,医生说爷爷他撑不过今年冬天。”
陈霄眉心一跳。
这不是中风后遗症。
是阴邪入体,蚀骨侵髓。
寻常医者根本看不出端倪,只当是慢性衰竭。
可这种病症,绝非现代医学手段能解。
他沉默片刻:“这种病,不好治。”
她没反驳,也没哀求,只是静静站着。
窗外阳光移过窗台,照在她肩头,反射出一丝冷白的光泽。
走廊尽头电梯“叮”了一声,有人出来,脚步远去。
陈霄忽然问:“你手上那道疤,什么时候留下的?”
她一怔,下意识蜷了下手。
无名指根部有一道细痕,几乎看不见,像是被符纸灼烧过的痕迹。
“去年冬天,在老宅祠堂。”
她答得坦然,“整理祖辈遗物时不小心划的。”
果然是封印类符箓残留的反噬。
他心中己有判断:秦家藏有古法传承,甚至可能设有残缺聚灵阵。
而眼前这个女人,虽不能修,却长期处在灵气边缘地带,成了活体媒介。
机会来了。
他伸手抓起枕边叠好的外衣,慢慢穿上。
“我可以去。”
她松了口气,眼神亮了些。
“但有两个条件。”
他说,扣上最后一颗盘扣。
“您说。”
“第一,我要亲自号脉,不受干扰。
无论诊出什么,不准中途打断,不准叫医生进来会诊。”
“可以。”
“第二,诊金不要钱。”
他看着她,“我要你们药库里三味药:百年茯苓、血琥珀、龙骨粉。
各取三钱。”
她没立刻答应。
这两味药,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真品。
尤其是血琥珀,需采自千年尸王心口凝血,再经地火焙炼七七西十九日,才能入药。
而龙骨粉,更涉及古代妖兽遗骨,属国家管制药材。
“这些都不是普通药材。”
她说。
“所以我才要。”
他语气平静,“你既然来找我,就该知道我不是普通医生。
你要的是结果,不是流程合规。”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
不是冷笑,也不是敷衍,倒像是卸下了一层防备。
“好。”
她说,“我答应。”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黑卡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预付定金,五万,不够再加。
车己经在楼下等,半小时内出发。”
陈霄没看那张卡。
“我不用这个。”
“那怎么联系您?”
他掏出手机,递过去。
屏幕亮着,锁屏壁纸是一片荒山雪岭,远处有座断崖。
她输入号码,还回来时多了一句:“路上可能会堵,司机姓赵,二十年驾龄,不会误事。”
“你经常这样请人看病?”
“不。”
她说,“你是第一个。”
他点头,没再多问。
她转身要走,手搭上门把时又停住。
“陈医生,实话告诉您——家里没人信中医能治我爷爷。
我是瞒着董事会来的。
如果您失败了,不会有责难,但也不会再有机会。”
“我知道。”
他说,“所以我不会失败。”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像是疑惑,又像藏着某种期待。
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
陈霄坐在床边,没动。
手指轻抚过腰间貔貅的裂缝。
裂口冰凉,却隐隐传来一丝共鸣——刚才接触秦雨瑶时,这枚古玉曾微微震颤。
它认出了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洗手池前。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依旧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神己不像昨夜那般涣散。
他拧开水龙头,冷水拍在脸上,顺着下巴滴落。
换衣服。
灰白唐装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是他醒来那天自带的。
布料粗粝,却是用昆仑山脚下的蚕丝混织而成,能护住残存灵机。
他套上身,系好腰带,将貔貅垂在胸前。
手机塞进口袋,银行卡留在枕下。
账户余额还是三百多,够吃几天食堂,但己经不重要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楼下,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急救通道旁,车顶反着日光。
司机穿着制服,正低头看表。
旁边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耳朵里有通讯线,应该是保镖。
秦家不止派了个司机。
他在等。
陈霄关窗,转身拿起床头的病历本,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他的诊断结论:*病毒性心肌炎,建议住院观察*。
他嗤了一声,撕下那页,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门外传来轻微响动。
他回头。
门把手缓缓转动。
门开了一条缝,秦雨瑶又回来了。
这次她手里多了个保温桶。
“忘了说。”
她走进来,把桶放在桌上,“我让厨房熬了参汤,怕您路上饿。”
他看着她。
她迎着他的目光:“我知道您不信我,也不信秦家。
但有一点是真的——我需要您治好他。
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爷爷站起来,我都接受。”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不只是为了秦家,是为了我自己。”
陈霄没接话。
她没再解释,转身离开,门轻轻合上。
屋里安静下来。
他走过去,打开保温桶。
热气升腾,参香弥漫。
汤面上浮着一层油珠,颜色金黄,是野山参慢炖六小时以上的火候。
他没喝。
盖上盖子,拎起桶,走向门口。
手握住门把时,他停下。
指尖在貔貅裂纹上划过一道。
这一次,震动更明显了。
他知道,这条路通向的不只是药库,而是这个城市隐藏在霓虹之下的另一面——修仙者的残影,古阵的余温,还有,那些本该死去却仍在暗处爬行的存在。
他拉开门。
走廊灯光洒在地面,映出他长长的影子。
拐角处水房的水管还在滴水,节奏不变,每十二秒一滴。
他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