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近到家门口，便听到里面闹哄哄好几人交谈的声音，程姝思觉不对，按理说，家中此刻因就继母李氏一人在家中，父亲在镇上做工，程启耀学堂里打盹，哪会这般闹哄哄。
思及此，程姝绕道走到家里院子围墙的外面蹲下，这里的墙壁薄，里面人交谈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程大哥，人邓大嫂家提的彩礼可比咱村里其他人提的丰厚多了，你就考虑考虑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一道尖锐的声音刺穿墙壁来到程姝的耳朵里。
这声音不是村里的张媒婆还能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程姝心里暗道不好，该来的总归是会来，今年她刚刚及笄，同村的女孩早在她这个时候订婚了，程姝人长得乖巧，手脚也勤快，按理说家里的门槛都该被踏烂了才对，可家里却迟迟没有人上前提亲，就是因为她父亲对外宣称的彩礼要求过高，导致无人上门，这也反倒称了她的心意，她不信这对夫妻俩能给她找什么好夫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倒希望他们把她同姐姐一样卖到大户人家当丫头，入奴籍，也比待在家里受他们一家三口的气好。
张媒婆看着程海坐在那里并没有什么表示，只一个劲的抽着旱烟，便走向站在一旁的李氏，将她拉到一旁。
“我的好姐姐，你快快劝劝你家那口子吧，邓大嫂家开的彩礼有什么不好的，你们家对外宣称要十两银子，邓大嫂愿意出八两再加一头猪仔，你不想想，十两银子咱们这里谁出的起，你难道想咱们二丫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吗？”
李氏哪能不懂这个道理，她性子虽然泼蛮，但自个儿当家的不表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站回自己的位置，用着几人能听到的声音仿佛不经意的小声嘀咕着：“当年大丫那钱也没剩多少了，也不知还能不能交得起启耀下半年的束脩。”
听着这话，程海皱了皱眉头，似做沉思，停下抽旱烟的嘴，开口道：“我们也不是不满意这个彩礼，你也是知道，邓大娘家儿子是个什么情况，不务正业不说，还爱赌博，正经人家的谁愿意把孩子送过去，送二丫过去我们一家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张媒婆听到这，也自知理亏，但听李氏的嘀咕也明白程海的弱点，眯着眼故作伤心道：“可怜我们启耀这么聪明的脑袋，要是因为束脩而无法在学堂继续学习，与秀才失之交臂，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说完这句话，张媒婆看着程海的神色有些许松动，继续凑上前说道，“程大哥，我可听王秀才说，咱们启耀脑袋瓜子可聪明，就是启蒙晚，咱拿着着彩礼钱多学个几年，考个秀才，您们就是秀才爹娘，谁敢笑话你们！”
程海听着张媒婆的恭维话，内心自然高兴，神色一转：“也不是不无道理，可二丫真嫁过去我们受到的唾沫星子也是实打实，这样，再加一头猪仔，好事成双，好事成双嘛！”
听到程海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张媒婆满是皱纹的脸立马笑成一团：“得嘞，这件事咱们就这么定下，我这就去同邓大嫂家说道说道！”
蹲在墙脚下的程姝看着张媒婆远去，脑子里开始思索邓大嫂一家，邓大嫂？
自己似乎听同村的小姐妹听起过这家人，邓大嫂家就那么一个儿子，叫吴贵，全家上下对其极其宠爱，整日里都伙同那些狐朋狗友在村子里西处游荡，本来在十六时同村子里魏三家定了亲的，可后面魏三家的亲戚在镇上做工，发现那吴贵经常出没赌场，便将此事告知给了魏三，魏三本以为吴贵只是游手好闲，说不定日后成了亲便会改变，没想到竟然染上如此恶习，当即冲到邓大嫂一家退了亲，同村的人听闻此事，也没人敢同他们一家定亲。
程姝虽早知晓爹同继母不喜自己，但没想到竟然为了钱财做到这种地步，让自己嫁给这种渣滓，在程姝的眼中，自己无论是嫁给谁，还是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头都没有区别，自己的心早就给了顾玉安，可自己无论是明示还是暗示，顾玉安永远都以自己是在同她逗趣儿揭过这段话题，她对自己的好该只是姐姐对妹妹的好吧。
不过也是，这些年来，顾玉安常常背着爹和继母照顾自己，帮自己干活，为自己送吃食，她是程姝的阳光，是程姝的雨露，为数不多的快乐都是她给予自己的，自己无法去回报她对自己的好，还奢望她能抛下一切去回应她的爱，着实有些恩将仇报了。
程姝有些厌恶自己的贪心，或许，自己真的该认命了。
下午的阳光很是刺眼，并不适合长时间蹲在此处，听到墙院里的爹同继母开始商讨彩礼分配的事，蹲在墙角许久的程姝才缓缓从墙角走出来，踏进家里的院门。
程海李氏夫妇俩的谈话被突然回到家中的程姝打断，忽生出一股奸计被识破的羞愧。
“姝儿回来了，累了一天辛苦了吧，快回到屋中休息，慢点晚饭好了我们叫你”李氏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对着程姝低声道。
照以往，程姝在田里干了一天农活回到家中，便会被李氏催得马不停蹄的为一家人弄晚饭，若是回得晚了，错了晚饭时间，也不见有人为程姝留一口饭菜，还不免接受一顿李氏的阴阳怪气。
程姝不理会张氏的话语，自顾自的冲进自己的房间，重重的关上房门，扯开被单，躺在床上，程姝饶是平常再坚强的一个人，想着自己如今面对的局面，亲人厌恶自己，爱人回避自己的感情，就是未来，也要跳入另外一个火坑，自己无力改变这个现状，也慢慢红了眼眶，开始低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