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的暴躁与灵的敏感像两条拉扯他的绳子,让他在日常里频频失态,原本规律隐忍的日子,彻底变得面目全非。
清晨七点的地铁里,人潮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林子砚背着修复工具包,尽量缩在角落,指尖死死按住掌心的星纹——他怕又像昨天那样,突然冒出不该有的情绪或动作。
可身旁一个男人不耐烦地推搡着往前挤,胳膊肘狠狠撞在他肋骨上。
“啧,没长眼睛?”
男人嘟囔着,语气恶劣。
林子砚下意识想道歉,脑海里却突然炸响锋的怒吼:“他撞你还敢横?
怼回去!”
“别、别这样,”灵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怯意,“我听到他心里在着急,孩子在医院等着缴费,他不是故意的……”两种声音在意识里碰撞,林子砚的身体僵在原地,嘴唇翕动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想按自己的性子隐忍过去,可锋的怒火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烫;灵的共情又像柔软的棉花,堵住他胸腔里的火气,只剩满心的憋闷。
“废物!
被人欺负都不敢还嘴!”
锋的声音带着鄙夷。
“他好可怜……我们别吵架好不好?”
灵的声音染上哭腔。
林子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他突然觉得窒息,猛地推开人群挤下地铁,哪怕距离工作室还有三站路,也宁愿步行逃离这令人崩溃的场面。
步行路上,他沿着人行道快步走,尽量避开所有人。
可锋的意识没闲着,不断点评着路边的“隐患”:“那个穿黑外套的鬼鬼祟祟,离远点路口红绿灯坏了,小心车”,甚至看到一只流浪狗冲他吠叫,都想让他“一脚踹开”。
而灵则在一旁不断“翻译”着路人的心声:“前面阿姨在想孙子放学没那个学生在担心考试挂科卖早餐的大叔在心疼今天的食材价格上涨”。
无数杂乱的念头和情绪涌入脑海,像同时打开了几十台收音机,每个频道都在播放不同的内容。
林子砚头痛欲裂,只能双手抱头,蹲在路边大口喘气,掌心的星纹忽明忽暗,映着他苍白的脸。
工作上的麻烦更是接踵而至。
自从得罪了陈景明,工作室的口碑受到了影响,不少客户都婉拒了后续合作。
林子砚坐在修复台前,想集中精神处理一件清代的瓷瓶,可指尖刚碰到瓷片,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瓷瓶的主人好难过,它是她奶奶留下的……”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一阵浓烈的悲伤,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手抖得根本握不住修复工具,原本精细的补釉工作,被他弄得一塌糊涂。
“哭什么哭!
干活啊!”
锋的声音暴躁地打断,“一个破瓶子而己,修不好就扔了,磨磨唧唧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
灵立刻反驳,带着委屈,“她奶奶走的时候,就只留下了这个……”两个意识在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林子砚猛地把工具摔在桌上,怒吼道:“别吵了!”
工作室里的同事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林子砚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涨红了脸,低声说了句“抱歉”,抓起外套就冲出了工作室。
他躲进楼下的小巷里,靠着冰冷的砖墙滑坐在地。
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飘过,像他此刻混乱的生活。
他拿出手机,想给朋友打个电话倾诉,可手指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了——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脑子里有两个陌生的意识,一个想打架,一个会读心还爱哭?
没人会相信,只会觉得他疯了。
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掌控身体的控制权。
有一次,他在超市买东西,排队结账时,前面的人付款慢了,锋的意识突然冒出来,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想拍桌子催促;还有一次,他看到同事被客户刁难,灵感受到同事的委屈,他就忍不住替同事辩解,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他开始害怕出门,害怕与人接触,甚至害怕自己的意识。
每天晚上,他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可梦里全是锋的怒吼、灵的哭泣,还有妹妹林子墨举着星空笔记的笑脸。
他常常在半夜惊醒,浑身冷汗,掌心的星纹烫得惊人,仿佛在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但偶尔,也会有意外的“温暖”。
有一次,他下班路上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
灵立刻感受到了小女孩的恐惧和无助,轻声说:“哥哥,她找不到妈妈了,好害怕。”
林子砚本想躲开——他现在连自己都顾不好,哪有精力管别人。
可锋的声音却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闷闷地说:“找警察,别让她在这儿哭,容易遇到坏人。”
那天,他陪着小女孩在路边等警察,灵一首温柔地安抚着小女孩的情绪(通过林子砚的嘴说出安慰的话),锋则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像个守护神。
当小女孩的妈妈赶来,抱着小女孩道谢时,林子砚看着她们相拥的背影,掌心的星纹泛起一阵柔和的光芒,意识里的两个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两个“不速之客”或许并非全是灾难。
锋的暴躁背后,是纯粹的保护欲;灵的敏感背后,是极致的善良。
而他自己,似乎也在这种拉扯中,慢慢变得不再那么懦弱,不再一味逃避。
可这份短暂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那天晚上,他在家翻阅林子墨的星空笔记,想找到更多关于“星锚”的线索。
当他翻到其中一页,看到妹妹画的青铜塔草图时,掌心的星纹突然剧烈发烫,脑海里同时响起了锋和灵的声音——锋:“这地方……好熟悉,像是战场。”
灵:“我感受到了……好强的能量,还有悲伤,好多好多的悲伤。”
林子砚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盯着笔记上的青铜塔,突然想起妹妹车祸前说过的话:“哥,考古队说,青铜塔下面藏着星锚的秘密。”
他意识到,这两个意识的出现,绝非偶然。
它们不仅在改变他的生活,更在引导他走向某个真相——关于星锚,关于妹妹,关于平行宇宙的真相。
可这个真相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救赎,还是更深的绝望?
林子砚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
掌心的星纹越来越亮,他的意识里,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渐渐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共识:找到青铜塔,找到星锚的秘密。
而他的生活,早己被这两个意识彻底改写,再也回不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