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天刚蒙着层鱼肚白，青岚宗后山的杂役院就己经飘起了袅袅炊烟。
苏云溪抱着半捆晒干的柏树枝，脚步虚浮地往伙房挪，露在粗布短褂外的手腕细得像根芦苇，稍微用力仿佛就能折成两截。
“让让让！
烫死了！”
两个捧着蒸笼的师兄撞开苏云溪，滚烫的水汽喷在她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她踉跄着扶住墙，看着那两人趔趄着往内院跑，那里住着宗门里真正的修士，此刻怕是正等着用早膳。
杂役院的石板路总带着股潮湿的霉味，墙角的青苔在昨夜的雨里喝饱了水，此刻正黏糊糊地趴在砖缝里。
苏云溪低头看了眼自己磨破的草鞋，脚趾头从破洞里探出来，沾着些泥灰——这是她来青岚宗的第三个月，也是她第三双磨破的草鞋。
三个月前，她还是苏家最受宠的小女儿，父亲是镇上小有名气的药材商，母亲手里总攥着给她做新衣裳的丝线。
首到青岚宗的仙师来镇上测灵根，父亲把她往前推了推，笑着说：“云溪，去试试，说不定咱苏家也能出个仙女呢。”
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灵根，只记得仙师手里的测灵石亮起来时，周围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不是五光十色的绚烂，也不是温润剔透的光晕，只有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气，像根快烧完的棉线，在石头上晃了晃就灭了。
“伪灵根。”
仙师皱着眉，指尖敲了敲测灵石，“勉强能感应些天地灵气，想筑基难如登天。”
父亲脸上的笑僵住了，母亲扯着她的袖子往后退。
可仙师却忽然说：“青岚宗正好缺个杂役，包吃住，干满三年给一本基础心法。
想来就跟上吧。”
她记得自己是怎么咬着唇点头的。
父亲塞给她一个装着碎银的布包，母亲红着眼眶把刚做好的蓝布裙塞进她包袱。
她跟着仙师上了飞舟，看着熟悉的镇子变成越来越小的黑点，心里却憋着股劲——就算是伪灵根，她也想试试，试试那能让人腾云驾雾的仙途。
“苏云溪！
发什么呆！”
管事婆子尖利的嗓音从伙房门口炸开来，苏云溪一个激灵，赶紧把柴禾抱过去。
婆子叉着腰站在门槛上，三角眼扫过她发红的手背：“手怎么了？
毛手毛脚的，这点活都干不好，留你在这儿占地方？”
“对不起张管事，我马上就劈柴。”
苏云溪低着头，把柴禾往墙角的劈柴墩上放。
张婆子往地上啐了口：“要不是看你还算听话，早就把你赶下山了。
别忘了，你这种伪灵根，出去了连杂役都当不上。”
她没再接话，只是拿起沉重的劈柴斧。
斧头比她想象中沉得多，第一下劈歪了，木柴弹起来撞在她膝盖上，疼得她眼圈发红。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举起斧头，这一次用了十足的力气，木柴“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晨光从伙房的窗棂里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苏云溪看着那些跳动的光尘，忽然想起仙师测灵根那天，阳光也是这样落在测灵石上，只是那时的光里，没有此刻的木柴碎屑。
劈完柴时，她的胳膊己经酸得抬不起来。
张婆子叉着腰检查了一圈，又嫌她劈得不够细，罚她去挑两桶水。
水井在后山半山腰，青石铺的台阶被常年累月的脚步磨得发亮，她挑着空木桶往上走，每一步都觉得腿像灌了铅。
路过修炼场时，几个内门弟子正在练剑。
青色的剑光在晨曦里划出优美的弧线，带起的风拂过树梢，簌簌落下几片叶子。
苏云溪停下脚步，望着那几道轻盈的身影，手里的扁担不知不觉攥紧了。
“看什么看？
杂役也配看师兄练剑？”
一个穿月白道袍的少年转过身，剑眉挑着，语气里满是不屑。
他是外门弟子李伟，灵根是中等的土灵根，在杂役面前总带着股优越感。
苏云溪赶紧低下头：“对不起，我这就走。”
“等等。”
李伟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腰间，“你这荷包不错，哪来的？”
那是母亲给她绣的荷包，淡青色的缎面上绣着朵小小的兰花。
苏云溪下意识地捂住：“是我母亲给我的。”
“给我吧，”李伟伸手就抢，“你一个杂役，带这么好的东西也是浪费。”
“不行！”
苏云溪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攥着荷包，指节都泛白了。
这是她身上唯一和家里有关的东西了。
李伟脸一沉，伸手就推了她一把：“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云溪没站稳，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手肘磕在石头上，顿时渗出血来。
她顾不上疼，先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还好还在。
李伟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次再敢挡路，就不是推你一下这么简单了。”
说完，转身走了。
周围几个杂役远远看着，没人敢过来。
苏云溪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手肘火辣辣地疼。
她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默默地挑起水桶，继续往山上走。
井水很凉，倒映着她苍白的脸。
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上的灰，又沾湿了手帕，轻轻按在手肘的伤口上。
冰凉的水让疼痛减轻了些，也让她混乱的心绪平静了些。
她想起刚来时，同屋的王大娘跟她说：“云溪啊，咱杂役就别想那些修仙的事了，安安分分干够三年，拿了心法回家，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
可她不想回家。
她还记得飞舟穿过云层时，脚下的云海像棉花一样柔软，远处的山峰顶着雪，像插在天地间的玉簪。
那样的景色，她想再看一次，不，是想站在更高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挑着水往回走时，日头己经升高了。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带着点暖意。
她走得很慢，脚步却比来时稳了些。
路过修炼场时，那些弟子己经不在了，只有地上残留着几道浅浅的剑痕。
苏云溪放下水桶，蹲在剑痕旁，伸出手指轻轻拂过。
石头被剑气割出的纹路很光滑，带着种奇异的力量感。
她闭上眼睛，试着像杂役院里老人们说的那样，去感受周围的“灵气”。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书中说的清凉感，也没有气流涌动的感觉，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还有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
她睁开眼，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伪灵根就是伪灵根，连这点最基础的感应都做不到。
“在做什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云溪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修士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个药锄，像是刚从药圃那边过来。
是陈长老！
苏云溪心里一紧。
陈长老是宗门里负责药圃的长老，性子温和，从不打骂杂役，但他毕竟是修士，是她这种杂役只能远远看着的存在。
“回陈长老，我……我路过。”
苏云溪低下头，有些局促。
陈长老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肘的伤口上：“怎么弄的？”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苏云溪不想惹麻烦，含糊地说道。
陈长老没再追问，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些淡绿色的药膏，递到她面前：“涂上吧，这是清灵丹化的膏，对皮肉伤有用。”
苏云溪愣了愣，赶紧接过来：“谢谢陈长老！”
“不客气。”
陈长老笑了笑，目光落在地上的剑痕上，又看了看她，“你刚才在感应灵气？”
苏云溪脸一红，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嗯……但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伪灵根感应灵气是难了些，”陈长老蹲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子，“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你看，”他用石子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圈，“天地灵气就像这圈里的水，有的人灵根是瓢，一舀就满，有的人是漏勺，得慢慢来。”
他把石子递给苏云溪：“你试试，集中精神，别想着‘抓’住灵气，就想着自己是块海绵，让气自己渗进来。”
苏云溪握着石子，手心有些出汗。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陈长老说的，闭上眼睛，试着放空思绪，不去刻意寻找，只是静静地感受。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她有些着急，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别急，”陈长老的声音很轻，“放松些。”
苏云溪慢慢松开手指，重新调整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一丝极淡的凉意，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很轻，很弱，稍纵即逝。
她猛地睁开眼，惊喜地看着陈长老：“我……我好像感觉到了！”
陈长老笑着点点头：“嗯，感觉到了就好。
灵气无处不在，只是需要耐心。”
他站起身，“你先回去吧，记得把药涂上。”
“谢谢陈长老！”
苏云溪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陈长老摆摆手，提着药锄往药圃那边走了。
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灰色的道袍边缘仿佛镀上了层金边。
苏云溪握着手里的药膏，又看了看地上的圆圈，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挑起水桶，脚步轻快了许多，连带着肩膀上的重量似乎都轻了。
回到杂役院时，张婆子又在骂人，但这一次，苏云溪没觉得那么刺耳。
她把水倒进缸里，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在手肘的伤口上。
清凉的感觉立刻扩散开来，疼痛减轻了不少。
午休时，她坐在屋角，拿出藏在枕头下的那本破旧的《基础吐纳诀》。
这是她从杂役院的废纸堆里捡来的，书页缺了角，字迹也有些模糊，但她还是像宝贝一样藏着。
她按照书上的图谱，盘膝坐好，试着调整呼吸。
吸气时，想象着天地间的灵气顺着鼻孔进入体内；呼气时，又想象着浊气被排出。
一遍，两遍，三遍……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浸湿了鬓发。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双腿也麻了，但她没有停下。
她想起陈长老的话，想起刚才那丝擦过指尖的凉意，心里的火苗越烧越旺。
或许，伪灵根真的不是终点。
或许，她真的能抓住那缕微弱的灵气，一步一步，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窗外的阳光慢慢移动，落在书页上，照亮了那行模糊的字：“气行周天，积少成多，虽微末亦能成江海。”
苏云溪轻轻念了一遍，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她闭上眼睛，继续调整着呼吸，这一次，心里的笃定比刚才更甚了些。
青岚宗的第一个清晨，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熬
苏云溪抱着半捆晒干的柏树枝，脚步虚浮地往伙房挪，露在粗布短褂外的手腕细得像根芦苇，稍微用力仿佛就能折成两截。
“让让让！
烫死了！”
两个捧着蒸笼的师兄撞开苏云溪，滚烫的水汽喷在她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她踉跄着扶住墙，看着那两人趔趄着往内院跑，那里住着宗门里真正的修士，此刻怕是正等着用早膳。
杂役院的石板路总带着股潮湿的霉味，墙角的青苔在昨夜的雨里喝饱了水，此刻正黏糊糊地趴在砖缝里。
苏云溪低头看了眼自己磨破的草鞋，脚趾头从破洞里探出来，沾着些泥灰——这是她来青岚宗的第三个月，也是她第三双磨破的草鞋。
三个月前，她还是苏家最受宠的小女儿，父亲是镇上小有名气的药材商，母亲手里总攥着给她做新衣裳的丝线。
首到青岚宗的仙师来镇上测灵根，父亲把她往前推了推，笑着说：“云溪，去试试，说不定咱苏家也能出个仙女呢。”
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灵根，只记得仙师手里的测灵石亮起来时，周围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不是五光十色的绚烂，也不是温润剔透的光晕，只有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气，像根快烧完的棉线，在石头上晃了晃就灭了。
“伪灵根。”
仙师皱着眉，指尖敲了敲测灵石，“勉强能感应些天地灵气，想筑基难如登天。”
父亲脸上的笑僵住了，母亲扯着她的袖子往后退。
可仙师却忽然说：“青岚宗正好缺个杂役，包吃住，干满三年给一本基础心法。
想来就跟上吧。”
她记得自己是怎么咬着唇点头的。
父亲塞给她一个装着碎银的布包，母亲红着眼眶把刚做好的蓝布裙塞进她包袱。
她跟着仙师上了飞舟，看着熟悉的镇子变成越来越小的黑点，心里却憋着股劲——就算是伪灵根，她也想试试，试试那能让人腾云驾雾的仙途。
“苏云溪！
发什么呆！”
管事婆子尖利的嗓音从伙房门口炸开来，苏云溪一个激灵，赶紧把柴禾抱过去。
婆子叉着腰站在门槛上，三角眼扫过她发红的手背：“手怎么了？
毛手毛脚的，这点活都干不好，留你在这儿占地方？”
“对不起张管事，我马上就劈柴。”
苏云溪低着头，把柴禾往墙角的劈柴墩上放。
张婆子往地上啐了口：“要不是看你还算听话，早就把你赶下山了。
别忘了，你这种伪灵根，出去了连杂役都当不上。”
她没再接话，只是拿起沉重的劈柴斧。
斧头比她想象中沉得多，第一下劈歪了，木柴弹起来撞在她膝盖上，疼得她眼圈发红。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举起斧头，这一次用了十足的力气，木柴“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晨光从伙房的窗棂里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苏云溪看着那些跳动的光尘，忽然想起仙师测灵根那天，阳光也是这样落在测灵石上，只是那时的光里，没有此刻的木柴碎屑。
劈完柴时，她的胳膊己经酸得抬不起来。
张婆子叉着腰检查了一圈，又嫌她劈得不够细，罚她去挑两桶水。
水井在后山半山腰，青石铺的台阶被常年累月的脚步磨得发亮，她挑着空木桶往上走，每一步都觉得腿像灌了铅。
路过修炼场时，几个内门弟子正在练剑。
青色的剑光在晨曦里划出优美的弧线，带起的风拂过树梢，簌簌落下几片叶子。
苏云溪停下脚步，望着那几道轻盈的身影，手里的扁担不知不觉攥紧了。
“看什么看？
杂役也配看师兄练剑？”
一个穿月白道袍的少年转过身，剑眉挑着，语气里满是不屑。
他是外门弟子李伟，灵根是中等的土灵根，在杂役面前总带着股优越感。
苏云溪赶紧低下头：“对不起，我这就走。”
“等等。”
李伟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腰间，“你这荷包不错，哪来的？”
那是母亲给她绣的荷包，淡青色的缎面上绣着朵小小的兰花。
苏云溪下意识地捂住：“是我母亲给我的。”
“给我吧，”李伟伸手就抢，“你一个杂役，带这么好的东西也是浪费。”
“不行！”
苏云溪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攥着荷包，指节都泛白了。
这是她身上唯一和家里有关的东西了。
李伟脸一沉，伸手就推了她一把：“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云溪没站稳，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手肘磕在石头上，顿时渗出血来。
她顾不上疼，先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还好还在。
李伟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次再敢挡路，就不是推你一下这么简单了。”
说完，转身走了。
周围几个杂役远远看着，没人敢过来。
苏云溪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手肘火辣辣地疼。
她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默默地挑起水桶，继续往山上走。
井水很凉，倒映着她苍白的脸。
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上的灰，又沾湿了手帕，轻轻按在手肘的伤口上。
冰凉的水让疼痛减轻了些，也让她混乱的心绪平静了些。
她想起刚来时，同屋的王大娘跟她说：“云溪啊，咱杂役就别想那些修仙的事了，安安分分干够三年，拿了心法回家，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
可她不想回家。
她还记得飞舟穿过云层时，脚下的云海像棉花一样柔软，远处的山峰顶着雪，像插在天地间的玉簪。
那样的景色，她想再看一次，不，是想站在更高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挑着水往回走时，日头己经升高了。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带着点暖意。
她走得很慢，脚步却比来时稳了些。
路过修炼场时，那些弟子己经不在了，只有地上残留着几道浅浅的剑痕。
苏云溪放下水桶，蹲在剑痕旁，伸出手指轻轻拂过。
石头被剑气割出的纹路很光滑，带着种奇异的力量感。
她闭上眼睛，试着像杂役院里老人们说的那样，去感受周围的“灵气”。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书中说的清凉感，也没有气流涌动的感觉，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还有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
她睁开眼，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伪灵根就是伪灵根，连这点最基础的感应都做不到。
“在做什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云溪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修士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个药锄，像是刚从药圃那边过来。
是陈长老！
苏云溪心里一紧。
陈长老是宗门里负责药圃的长老，性子温和，从不打骂杂役，但他毕竟是修士，是她这种杂役只能远远看着的存在。
“回陈长老，我……我路过。”
苏云溪低下头，有些局促。
陈长老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肘的伤口上：“怎么弄的？”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苏云溪不想惹麻烦，含糊地说道。
陈长老没再追问，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些淡绿色的药膏，递到她面前：“涂上吧，这是清灵丹化的膏，对皮肉伤有用。”
苏云溪愣了愣，赶紧接过来：“谢谢陈长老！”
“不客气。”
陈长老笑了笑，目光落在地上的剑痕上，又看了看她，“你刚才在感应灵气？”
苏云溪脸一红，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嗯……但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伪灵根感应灵气是难了些，”陈长老蹲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子，“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你看，”他用石子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圈，“天地灵气就像这圈里的水，有的人灵根是瓢，一舀就满，有的人是漏勺，得慢慢来。”
他把石子递给苏云溪：“你试试，集中精神，别想着‘抓’住灵气，就想着自己是块海绵，让气自己渗进来。”
苏云溪握着石子，手心有些出汗。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陈长老说的，闭上眼睛，试着放空思绪，不去刻意寻找，只是静静地感受。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她有些着急，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别急，”陈长老的声音很轻，“放松些。”
苏云溪慢慢松开手指，重新调整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一丝极淡的凉意，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很轻，很弱，稍纵即逝。
她猛地睁开眼，惊喜地看着陈长老：“我……我好像感觉到了！”
陈长老笑着点点头：“嗯，感觉到了就好。
灵气无处不在，只是需要耐心。”
他站起身，“你先回去吧，记得把药涂上。”
“谢谢陈长老！”
苏云溪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陈长老摆摆手，提着药锄往药圃那边走了。
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灰色的道袍边缘仿佛镀上了层金边。
苏云溪握着手里的药膏，又看了看地上的圆圈，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挑起水桶，脚步轻快了许多，连带着肩膀上的重量似乎都轻了。
回到杂役院时，张婆子又在骂人，但这一次，苏云溪没觉得那么刺耳。
她把水倒进缸里，然后找了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在手肘的伤口上。
清凉的感觉立刻扩散开来，疼痛减轻了不少。
午休时，她坐在屋角，拿出藏在枕头下的那本破旧的《基础吐纳诀》。
这是她从杂役院的废纸堆里捡来的，书页缺了角，字迹也有些模糊，但她还是像宝贝一样藏着。
她按照书上的图谱，盘膝坐好，试着调整呼吸。
吸气时，想象着天地间的灵气顺着鼻孔进入体内；呼气时，又想象着浊气被排出。
一遍，两遍，三遍……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浸湿了鬓发。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双腿也麻了，但她没有停下。
她想起陈长老的话，想起刚才那丝擦过指尖的凉意，心里的火苗越烧越旺。
或许，伪灵根真的不是终点。
或许，她真的能抓住那缕微弱的灵气，一步一步，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窗外的阳光慢慢移动，落在书页上，照亮了那行模糊的字：“气行周天，积少成多，虽微末亦能成江海。”
苏云溪轻轻念了一遍，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她闭上眼睛，继续调整着呼吸，这一次，心里的笃定比刚才更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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