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落魄质子裴玄十年,为他谋划,为他挡箭,为他于污泥之中挣出一条通天路。
登基大典上,他执我之手,说我是他唯一的软肋,亦是他此生唯一的皇后。我信了。
可他坐稳江山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我沈家“功高震主”为由,下旨满门抄斩。刑场上,
他高坐监斩台,眼睁睁看着我父兄人头落地。他告诉我,帝王不能有软肋。所以,
他要亲手拔除。我含恨死在他亲赐的毒酒之下,再睁眼,却回到了十年前。
1.冰冷的雪粒子砸在脸上,带来刺骨的痛。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皇家梅林里。
不远处,几个锦衣华服的皇子正围着一个单薄的身影肆意取笑。“一个质子,也配来赏梅?
滚回你的冷宫去!”“听说你母亲是敌国第一舞姬?不如给我们也跳一个?
”那个被推倒在雪地里,衣衫上沾满泥泞的少年,正是十年后亲手将我满门抄斩的皇帝,
裴玄。此时的他,还只是个从敌国送来、人人可欺的质子。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
漆黑的眸子里燃着不屈的火焰。他的目光越过那群纨绔,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一如前世。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助、渴求,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狼崽般的狠厉。他朝我伸出了手,
掌心被碎石划破,渗着血。“阿妩,”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冽,“帮我。
”前世,就是这只手,这个眼神,让我心软了。我走上前,将他扶起,为他斥退了那群皇子。
从此,我成了他黑暗生命里唯一的光,也成了他日后踏上巅峰最锋利、最顺手的一把刀。
最后,刀被他亲手折断,光被他亲手熄灭。这一世,我看着他伸出的手,
那上面沾着我沈家三百多口人的血。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在裴玄震惊的目光中,
我后退一步,完美地避开了他的手。我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径直转身,
走向了他身后不远处,那个倚着梅树、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场闹剧的男人。
男人身着一袭玄色大氅,衬得他肤色极白,眉眼间带着几分疏懒的邪气。
他手上把玩着一枚玉佩,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有趣的猴戏。他是七王爷,萧珏。是皇帝最不喜的儿子,
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王爷,斗鸡走狗,无一不精。前世,
他也是裴玄登基路上最大的炮灰之一,因为无意中撞破了裴玄的某个秘密,
被设计了一场谋逆案,最终落得个圈禁至死的下场。我走到他面前,顶着所有人惊诧的目光,
盈盈下拜。“民女沈妩,见过七王爷。”萧珏挑了挑眉,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视线在我身上扫了一圈,颇感兴趣地问:“你是……太傅家的那个女儿?找本王何事?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王爷,您缺一个谋士吗?
”2.全场死寂。那几个欺辱裴玄的皇子忘了动作,呆呆地看着我。裴玄伸在半空中的手,
僵硬地蜷缩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的渴求变成了刺骨的寒意和不解。
而我眼前的萧珏,脸上的玩味也渐渐收敛。他眯起眼,审视着我:“沈家大小姐,
名满京城的才女,要给本王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做谋士?你这是……在羞辱本王?”“不,
”我摇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定,“我是在选择一条能活下去的路。”前世,我沈家扶持裴玄,
是因为我父亲认为他虽是质子,却心怀天下,有明君之相。可结果呢?
沈家成了他稳固皇权的垫脚石。这一世,我不要再做什么明君贤臣的千秋大梦。
我只要沈家活着,要那些爱我护我的人,都好好地活着。萧珏看着我,
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凭什么?”“凭我知道三日后,西山围猎,太子殿下的坐骑会受惊,
将他甩下悬崖。”我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届时,
离他最近的三王爷会‘恰巧’救驾,得父皇盛赞。”萧珏的瞳孔骤然一缩。
西山围猎是皇家惯例,但他从不知道还会有这种变故。我继续加码:“凭我知道,两个月后,
江南会大涝。朝廷派去的赈灾银,有七成会被当地官员层层克扣,致使流民四起,动摇国本。
而负责此事的,正是如今风头无两的二王爷。”这些,都是前世发生过,且被裴玄利用,
一一扳倒对手的重大事件。现在,我要把这些机会,全都送到萧珏手上。萧珏沉默了。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此刻锐利如鹰,死死地盯着我。良久,他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收起玉佩,站直了身子,朝我伸出手,“沈姑娘,本王记住你了。三日后,
西山见分晓。”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带着随从,潇洒离去。梅林里,
只剩下呆若木鸡的众人,和脸色惨白、死死攥着拳头的裴玄。我没有回头。裴玄,这一世,
你的路,我亲手来堵。3.回到府中,父亲将我叫进了书房。“阿妩,你今日在梅林之举,
是何用意?”父亲沈毅,当朝太傅,为人刚正不阿,此刻眉头紧锁。显然,梅林发生的事,
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女儿认为,七王爷虽看似纨绔,实则内有乾坤,是可辅佐之人。
”我垂眸答道。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胡闹!七王爷玩物丧志,心性不定,如何能当大任?
反倒是那位质子裴玄,我观其数次,虽身处困境,却目光坚毅,胸有丘壑,假以时日,
必成大器。”又是这番话。前世,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他爱才,惜才,
认为裴玄是百年难遇的帝王之才,倾尽家族之力去辅佐。可他没算到,帝王之才,
也意味着帝王之术。而帝王术的第一条,便是无情。“父亲,”我抬起头,
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您信女儿一次。良禽择木而栖,女儿不会拿沈家满门的性命去赌。
”“满门性命?”父亲被我的用词惊到,“何出此言?阿妩,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不能说出重生的事,只能换一种说辞:“父亲,裴玄是敌国质子,身份尴尬。扶持他,
无异于与虎谋皮,风险太大。一旦失败,沈家便是叛国之罪。”“可若是成功,
便是从龙之功!”父亲依旧坚持。“那样的功劳,沈家要不起。”我打断他,“父亲,
您就当女儿任性一次。三日,只需三日,您便知女儿的选择是对是错。
”父亲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他知道我从小就有主见,一旦决定的事,
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罢了,我便看你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松了口气,
转身离开书房。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我的贴身侍女春禾急匆匆地跑来。“小姐,不好了!
质子殿下……在府外跪着,说要求见您。”我脚步一顿,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裴玄最擅长的,就是示弱和攻心。前世,我就是这样一次次被他打动。“让他跪着。
”我面无表情地吩咐,“天黑之前若还不走,就报官,说有身份不明的人在太傅府前滋扰。
”春禾愣住了:“小……小姐?那可是质子殿下啊,而且天这么冷……”“我的话,
你没听清吗?”我眼神一冷。春禾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我没再理会,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裴玄,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会被你几滴眼泪、几句软话就骗得团团转的沈妩吗?太天真了。
我沈妩的心,早在前世刑场上,随着我父兄的鲜血流尽时,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
只是一具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的恶鬼。4.我在房中看书,练字,用膳,
仿佛府外那个跪在风雪里的人根本不存在。春禾几次进来,欲言又止,
都被我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直到夜幕降临,管家匆匆来报,说裴玄体力不支,
已经晕倒在府门外。“小姐,现在怎么办?”管家也有些为难。毕竟是皇家的质子,
真死在沈家门口,总归是桩麻烦事。我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道:“抬到柴房,
请个大夫看看,别让他死了就行。明早醒了,就让他走。”“柴……柴房?
”管家和春禾都惊呆了。“有问题?”我挑眉。“没……没有。”处理完裴玄的事,
我没有丝毫波动,继续看我的书。前世十年,我为他耗尽心血,为他受过多少伤,
流过多少泪?在雪地里跪几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这只是个开始。
我要让他把我曾经为他付出的一切,加倍品尝一遍。第二日一早,我起身梳洗,
准备去给母亲请安。刚出院门,就看到裴玄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想来是管家给他找的。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看起来脆弱又可怜。看到我,
他漆黑的眸子瞬间亮了,快步走到我面前。“阿妩,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欣喜,“昨天的事,是我不好,
我不该在梅林让你为难。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他放低姿态,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若在从前,我早已心疼不已。
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质子殿下,”我疏离地退后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生你的气,因为我们本就不熟。
”裴玄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了。“不熟?”他喃喃自语,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阿妩,我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忘了我为你挡过刀,
我为你采过药吗?你说过,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我心中冷笑。是啊,我为你挡过刀,
所以你登基后,就让刀斧手砍了我全家。我为你采过药,所以你成了皇帝,
就赐给我一杯穿肠毒药。裴玄,你的记性可真好。“此一时,彼一时。”我抬眸,直视着他,
“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现在,我沈妩是七王爷的人。还请质子殿下以后自重,
莫要再来纠缠。”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张受伤又震惊的脸,绕过他,径直离去。身后,
裴玄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绝望。“为什么……沈妩,你告诉我,为什么是萧珏?
”我没有回答。因为答案,你永远不会懂。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一刀,是什么滋味。5.三日后,西山围猎。皇家围场旌旗招展,
热闹非凡。我作为太傅之女,也随行在列。我找了个机会,悄悄来到萧珏的营帐。
他正擦拭着他的弓,见我进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沈姑娘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我开门见山。萧珏擦拭的动作一顿,他放下弓,站起身,
一双桃花眼紧紧地盯着我:“你确定?”“太子心高气傲,
必定会选择最难走的那条山路以彰显骑术。而那条路上,有一处被藤蔓掩盖的蜂巢。
马蹄声会惊动马蜂,他的马会受惊。”我冷静地分析着,“而三王爷,
早已买通了太子的一个随从,他会‘恰巧’跟在太子身后不远处。”这些细节,
都是前世裴玄告诉我的。当时,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将整件事抽丝剥茧地分析给我听,
让我惊叹于他滴水不漏的谋算。如今,我将他的谋算,原封不動地送给了他的敌人。
萧珏听完,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沈妩,你真是个有趣的女人。不过,我为什么要信你?
万一这是你和别人设下的圈套,要陷害我呢?““王爷可以不信。
”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但机会只有一次。富贵险中求,
王爷是想一辈子当个任人拿捏的纨绔,还是想站到那最高处,看一看风景?”我的话,
显然戳中了萧珏的心事。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锐利。
“最高处……”他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渴望的火焰。我知道,我赌对了。
没有人甘心一辈子当个废物,尤其是在这吃人的皇家。萧珏的纨绔,不过是他的保护色。
“好。”他终于下定决心,看向我,“我便信你一次。若成了,你便是我萧珏的首席谋士。
若败了……”他没有说下去,但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们两人,都会万劫不复。
“王爷放心,不会败。”我语气笃定。因为,我的人生,已经败过一次了。这一次,
我绝不会输。6.围猎开始。号角声响彻山谷,皇子贵族们策马而出,如离弦之箭。
一切都如我所料。太子果然选择了那条最险峻的山路。三王爷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萧珏按照我的计划,不紧不慢地吊在队伍的末尾,
看似在悠闲地打一些兔子野鸡,实则一直在观察着前方的动静。我在女眷的观景台上,
看似在与旁人闲聊,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亲身参与其中,
还是难免紧张。突然,前方山林里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紧接着是太子的惊呼。
观景台上一片哗然。很快,有侍卫飞奔来报:“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坠马,摔下山坡了!
”皇帝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快!快去救人!”“陛下不必惊慌!
”一个侍卫紧接着来报,“三王爷已经赶去救驾了!”皇帝的脸色稍缓,露出一丝赞许。
我身边的贵女们也开始议论纷纷。“看来这三王爷,要得头功了。”“是啊,太子受伤,
三王爷救驾有功,此消彼长,这储君之位,怕是要易主了。”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掩去嘴角的冷笑。易主?还早着呢。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山下传来一阵骚动。只见萧珏,
那个所有人都以为在打酱油的七王爷,竟然背着昏迷不醒的太子,
一步一步地从山坡下爬了上来。而本该救驾的三王爷,却狼狈地跟在他身后,
一条腿还受了伤,一瘸一拐。所有人都惊呆了。皇帝更是快步走下观景台,
迎了上去:“老七,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如何了?老三呢?“萧珏将太子交给太医,
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了一眼三王爷,才开口道:“回父皇,
儿臣本来在林子里追一只狐狸,恰好看到太子殿下的马受惊。儿臣想上前帮忙,
却看到三哥的马也受了惊,将三哥甩了下来。三哥的腿好像摔伤了,动弹不得。
儿臣只好先将太子殿下从山坡下背上来。”他的话半真半假,却合情合理。
三王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他的计划是救太子,
可没计划自己的马也跟着一起疯啊!他腿上的伤是真的,根本没法救人。
皇帝检查了一下太子的伤势,还好只是擦伤和惊吓,并无大碍。他又看了看三王爷的腿,
太医诊治后说是骨裂,需要休养数月。“废物!”皇帝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然后,
他转向萧珏,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赞赏:“老七,这次你做得很好。临危不乱,
有勇有谋。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跟朕说。”萧珏挠了挠头,
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为父皇和大哥分忧,是儿臣的本分,
不敢要什么赏………”他的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瞥了我一眼,似乎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
立刻改口道:“不过,父皇,儿臣确实有个不情之请。”“说。”“儿臣府中,
还缺一个能出谋划策的谋士。太傅家的沈大小姐才思敏捷,儿臣心向往之。
恳请父皇赐婚………”“胡闹!”皇帝打断他,
“沈家大小姐是指给………”皇帝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看了一眼人群中脸色阴沉的裴玄,又看了看我,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前世,
在我与裴玄定情后,父亲曾向皇帝提过我们的婚事。皇帝当时虽未明说,却也是默许了的。
如今,我却当众选择了萧珏。这无疑是在打裴玄的脸,也是在向皇帝表明我的立场。
萧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父皇息怒,儿臣说错了,不是赐婚,
是请父皇下旨,让沈姑娘入我府中,做个女官,帮儿臣处理些文书杂事便可。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准了。沈妩才名在外,跟在你身边,
正好也能收收你的性子。”他又看向我,语气温和:“沈爱卿教女有方,沈妩,你可愿意?
”我走出人群,跪下谢恩:“臣女,遵旨。”这一刻,我能清晰地感觉到,
一道淬了毒般的视线,死死地钉在我的背上。是裴玄。我不用回头,
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是震惊,是愤怒,是屈辱,是被人背叛的恨意。很好。
这正是我想要的。裴玄,你带给我的痛苦,我会让你一点一点,全部尝回来。
7.我以女官的身份,正式入了七王爷府。此事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所有人都想不通,
名满京城的沈家大小姐,为何会自降身份,去给一个纨绔王爷当幕僚。
各种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我自甘堕落,有人说我眼光有问题,
更有人猜测我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萧珏手上。而裴玄,则彻底成了京城的笑柄。
一个敌国质子,被大才女当众抛弃,转投他人的怀抱。这比任何羞辱都来得更直接,更狠。
我听说,他那天从围场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但我不在乎。我一入王府,
便立刻开始着手为萧珏规划下一步。书房里,我将一张京城的势力分布图铺在桌上。“王爷,
围猎一事,您虽然得了陛下的赏识,但也因此进入了太子和三王爷的视线。
他们现在一定把您当成了眼中钉。”萧珏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枚玉佩,
闻言挑了挑眉:“所以呢?”“所以,我们下一步,不是要继续往上爬,而是要往下沉。
”我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区域,“城西,三不管地带。
那里盘踞着京城最大的地下势力——青衣帮。我们要做的,是收服他们。”“青衣帮?
”萧珏皱起了眉,“一群地痞流氓,收服他们有何用?还会惹一身骚。”“王爷此言差矣。
”我摇摇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地痞流氓,看似上不了台面,
但他们却掌握着整个京城最底层的消息网络。哪家大人藏了外室,哪个官员收了贿赂,
甚至宫里哪个太监和侍卫对食,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掌握了他们,
就等于掌握了无数朝中大员的把柄。这是一股足以打败一切的力量。”萧珏的眼神渐渐变了。
他坐直了身子,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可青衣帮帮主‘鬼手’,神秘莫测,从不与官府打交道。想收服他,谈何容易?
”“我知道他的一个秘密。”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他唯一的妹妹,三年前得了怪病,
遍寻名医无果。我知道京城外五十里地的破庙里,住着一位隐世神医。
只要我们能请动神医治好他妹妹的病,‘鬼手’必定会对王爷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这位神医,是我前世为了给裴玄调理身体,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裴玄登基后,
却因为神医知道了太多他的旧事,而派人将其灭口。这一世,我要救下他,让他为萧珏所用。
萧珏听完我的计划,久久没有说话。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想将我整个人都看穿。“沈妩,”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到底是谁?
”一个闺阁女子,如何会知道朝堂的机密,如何会知道江湖的秘闻,
甚至连隐世神医的下落都一清二楚?我心中一凛,但面上依旧平静。“王爷,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能为您带来什么。”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坦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您有,我也有。我们是合作关系,您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您。因为您的成功,
就是我的成功。”萧珏与我对视了良久,最终,他移开视线,笑了。
“好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重新靠回椅子上,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
“就按你说的办。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本王带来多少惊喜。”8.接下来的一个月,
我几乎都泡在王府的书房里。一方面,我指导萧珏派去的人,
成功在破庙里找到了那位隐世神医。神医脾气古怪,起初不肯出山。但我提前写了一封信,
信中只提了一味早已失传的草药名,和它的生长环境。这是前世我从一本孤本上看到的,
也是这位神医毕生追求的东西。果然,神医看到信后,态度大变,立刻同意跟萧珏的人回来。
另一方面,我开始着手调查江南水患的账目。前世,
裴玄就是靠着揭发二王爷贪污赈灾银两一事,彻底将其扳倒。但我知道,这件事背后,
远没有那么简单。二王爷贪是贪了,可他一个人,绝对吞不下那么大一笔巨款。他的背后,
还有一条更大的鱼。这条鱼,就是当朝丞相,也是皇后的亲哥哥,太子和三王爷的亲舅舅。
前世裴玄为了不得罪皇后一派,只查到了二王爷便收手了。但这一世,我不会。
我要借着这件事,将太子党连根拔起!这一个月里,裴玄又来找过我几次。
有时是在我回府的路上堵我,有时是托人送信。信里的内容,无非是些追忆往昔的酸腐话,
和一些不知所云的忏悔。我一封都没看,全部当着送信人的面,扔进了火盆。
他派来堵我的人,也都被萧珏安排的护卫给拦下了。渐渐地,他似乎也死了心,不再来纠缠。
我乐得清静,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计划中。神医不负所望,只用了半个月,
就将鬼手妹妹的怪病治好了。鬼手感恩戴德,当即率领整个青衣帮,向萧珏宣誓效忠。
京城最大的地下情报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入了我们手中。有了青衣帮的帮助,
调查江南账目的事也变得格外顺利。一张张记录着官商勾结、层层盘剥的账本,
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我的案头。证据,越来越多了。那条隐藏在二王爷身后的大鱼,
也渐渐露出了尾巴。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却找上了门。是裴玄的贴身侍卫,阿风。他带来了裴玄的一句话。“殿下说,
想请沈姑娘去城外的清风观一叙。他说,他查到了一些……关于令堂的旧事。
”我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在我十岁那年便因病去世了。她的旧事,
能有什么?但不知为何,我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9.清风观,在京郊的山上。
这里香火冷清,平日里鲜少有人来。我按约定来到后山的一处凉亭,裴玄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身形清瘦,站在亭中,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看到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喜,有苦涩,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沉。“阿妩,你来了。
”他声音沙哑。“说吧,我母亲有什么旧事?”我不想与他废话,开门见山。
裴玄苦笑一声:“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这些公事公办的冷漠了?
”“不然呢?质子殿下还想与我追忆往昔,谈情说爱?”我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裴玄的脸色白了白,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好,我们谈正事。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递给我,“你先看看这个。”我迟疑地接过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信纸也已经脆弱不堪。我展开信,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紧缩。
那熟悉的字迹……是母亲的!信的内容,是写给一个叫“云舒”的人。信中,
母亲倾诉了她嫁入沈家后的种种不如意,说父亲虽然对她相敬如宾,却始终不懂她的心。
她怀念着与“云舒”在江南共度的时光,字里行间,充满了爱慕与不舍。
这……这是母亲写给情人的信?怎么可能?!我母亲与父亲是少年夫妻,恩爱不疑,
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这信是伪造的!”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裴玄,
“你到底想干什么?”“伪造?”裴玄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怜悯,“阿妩,你太天真了。
这封信,是我从你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那里找到的。那个丫鬟,现在就在我手上。
”“信里提到的‘云舒’,就是当今的丞相,林云舒。也就是皇后的亲哥哥,
太子和三王爷的亲舅舅。”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丞相……林云舒?
我忽然想起,母亲确实是江南人士。而丞相,年轻时也曾在江南游学。难道……“不可能!
”我厉声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我母亲绝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玄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你母亲嫁给你父亲,本就是家族联姻。她真正爱的人,
是林云舒。只是当时林家还未发迹,你外公看不上他,才强行将他们拆散。
”“你母亲郁郁而终,并非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心病。她至死,都未能忘了她的心上人。
”“而你父亲,沈太傅,对此事并非一无所知。他只是为了沈家的颜面,
将这一切都压了下来。”裴玄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亭柱上,几乎站立不稳。“你……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想做什么?
”我的声音都在颤抖。裴玄走上前,试图扶我,被我一把挥开。他也不恼,
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漩涡。“阿妩,我要你帮我。”他说,
“你不是在查江南水患的案子吗?我知道,你查到了丞相头上。我要你把所有证据都交给我。
由我来揭发他。”“你做梦!”我立刻拒绝。这是我为萧珏准备的,扳倒太子党的最大武器,
我怎么可能交给他?“你先别急着拒绝。”裴玄似乎料到我会这么说,“你以为,
扳倒了丞相,你沈家就能安然无恙吗?”“你父亲隐瞒妻子与朝中重臣有染的丑闻,
这是欺君之罪。一旦事情败露,沈家一样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但如果,
这件事由我来揭发,就不一样了。”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循循善诱。
“我可以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丞相一个人身上。就说他觊觎你母亲美色,求而不得,
便怀恨在心,设计贪污案,意图陷害沈家。至于那封信,我可以让它永远消失。
”“这样一来,沈家不仅无过,反而有功。而我,也能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太子党,
为你我将来的路,扫清障碍。”“阿妩,回到我身边吧。”他向我伸出手,一如当年在梅林,
“只有我,才能护你周全。萧珏他给不了你想要的。”阳光透过亭子的缝隙,照在他脸上。
他还是那副清俊温和的模样,说着最令人心动的情话,设计着最狠毒的阴谋。我看着他,
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前世,他就是用这种方式,骗取了我的信任,
利用我除掉了他所有的敌人。他总能精准地找到我最在意的东西,然后以此为要挟,
逼我就范。前世是我的性命,这一世,是我家族的声誉。他以为,我还会像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