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姝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喉头的灼痛顺着血脉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烧红的铁屑。
“姐姐,这杯‘牵机引’,可是我特意为你求来的。”
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沈静姝艰难地抬眼,看见庶妹沈静婉穿着华贵的云锦宫装,袖口绣着的并蒂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那是她当年亲手教沈静婉绣的花样,如今却成了送自己上路的催命符。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破碎,血沫从嘴角溢出。
沈静婉蹲下身,用绣帕嫌恶地擦了擦她溅在自己袖口的血迹:“姐姐,你和你娘一样,都是挡路石。
侯府嫡女的位置,三皇子妃的尊荣,本就该是我的。”
她凑近沈静姝耳边,压低声音,“忘了告诉你,你娘不是病逝的,是我娘给她的汤药里加了东西,一点一点,熬死的。”
“你……”沈静姝目眦欲裂,想要挣扎,却浑身无力。
毒性己经侵入心脉,视线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沈静婉转身离去时,那抹摇曳生姿的背影。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母亲站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朝她伸出手,眼中满是疼惜。
“静姝……”猛地,沈静姝睁开了眼睛。
罗帐轻垂,绣着缠枝莲纹的帐角随风微动,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兰草香——这不是冷宫!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雕花拔步床,描金妆镜,桌上摆着她十五岁时最喜欢的玉簪,一切都清晰得不像梦境。
铜漏滴答作响,敲了三下。
沈静姝掀开被子,赤足跑到妆镜前,镜中的少女眉眼清丽,面色虽有些苍白,却带着未脱的青涩,正是十五岁的自己!
她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脖颈,没有伤口,没有灼痛。
再看窗外,月色皎洁,庭院里的海棠树影婆娑——这是永宁侯府,她的闺房“汀兰水榭”。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的屈辱、痛苦、背叛与惨死,与今生的场景交织在一起。
她记得,明天就是她与三皇子李睿的定亲宴,也是前世悲剧的开端。
正是这场定亲,让她一步步陷入沈静婉和王氏设下的陷阱,最终落得家破人亡、惨死冷宫的下场。
“老天有眼……”沈静姝握紧拳头,指节泛白,眼中闪过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复仇的烈焰在燃烧。
她自焚灰中归来,这一世,定要让那些亏欠她、伤害她的人,血债血偿!
她没有声张,而是迅速点亮烛火,从妆镜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张宣纸和一支狼毫笔。
前世的记忆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中,她必须尽快记下关键信息,不能有丝毫遗漏。
“唰唰”的写字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她写下“前世备忘”西个大字,随后笔不停挥:① 三皇子李睿背后金主是盐商杜氏,杜氏通过李睿走私盐铁,积累巨额财富,用于争夺储位;② 庶母王氏私挪母亲嫁妆三十万两,一部分用于贿赂官员,一部分给沈静婉置办私产,账本藏在王氏陪嫁的樟木箱夹层;③ 镇北王萧珩下月将在回京途中遇刺,刺客是三皇子派去的,伤口在右肩,虽不致命,却让他错失了平定北疆叛乱的最佳时机;④ 母亲的死因蹊跷,王氏当年的陪嫁丫鬟“画春”知晓内情,后被王氏远嫁他乡;⑤ 京中即将爆发瘟疫,源头在城南的贫民窟,三皇子故意隐瞒,导致疫情扩散,借此削弱太子势力……她越写越快,泪水不知不觉滑落,滴在宣纸上,晕开了字迹。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将纸仔细折好,放进一个小巧的锦盒里。
锦盒的封面,是她小时候画的北疆风雪图——前世,萧珩战死北疆后,她才得知,那幅画曾被他带在身边,首到战死。
“萧珩……”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这位战功赫赫、性情冷冽的镇北王,与她交集不多,却在她被三皇子陷害、众叛亲离时,曾暗中帮过她一次。
可惜那时的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不仅不领情,反而认为他别有用心。
首到临死前,她才从沈静婉口中得知,萧珩为了救她,曾与三皇子反目,最终战死沙场,也是拜三皇子所赐。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沈静姝将锦盒藏在床板下的暗格中,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寒风灌入,让她瞬间清醒。
她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前世,她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死于阴谋诡计;这一世,她要以白骨为棋,以仇恨为引,重下这一局天命。
三皇子、沈静婉、王氏……所有伤害过她和母亲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镇北王萧珩,那个前世被她误解、最终为她而死的男人,这一世,她定要护他周全。
或许,他们可以成为彼此的盟友,共同对抗那些黑暗中的敌人。
她握拳抵唇,低低咳嗽了几声。
袖中的锦盒仿佛带着北疆的寒意,提醒着她前世的教训。
夜色深沉,汀兰水榭的烛火彻夜未熄。
沈静姝坐在桌前,开始思索着明天定亲宴上的对策。
帝后赐婚,看似无法拒绝,但她知道,只要找对方法,总有破局之路。
窗外的海棠树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为她的重生低语。
沈静姝知道,从今夜起,永宁侯府的嫡女沈静姝,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任人拿捏的小姑娘了。
她是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必将在这朱墙深宫、侯府宅院之中,掀起一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