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蹲在铁皮棚门口，手里攥着块磨得发亮的合金片，正借着唯一一盏快熄灭的应急灯，给铁蛋的传感器换零件。
“咔嗒。”
合金片卡进接口的瞬间，铁蛋的光学镜头突然亮了亮，不再是之前昏黄的散光，而是透出点清澈的蓝光。
它转了转脑袋，金属关节发出“咯吱”的轻响——那是林烬刚给它抹了点从废弃机甲里抠出来的润滑油。
“视…视野清晰度提升70%。”
铁蛋的语音系统不再卡顿，虽然还是带着点机械感，却足以听清每个字，“检测到…‘祖宗’的能量波动稳定，当前状态：休眠充电。”
林烬抬头瞥了眼棚子角落的金属盒。
那是他找了三块废铁板敲出来的“窝”，里面垫着半块干净的绝缘布，“祖宗”就躺在上面，银灰色的小球裹在层淡淡的蓝光里，像块被裹在棉絮里的蓝宝石。
昨晚这家伙闹了半宿，把那半块B级能量块啃得连渣都没剩，现在总算安生了。
“醒了喊我。”
林烬把最后一颗螺丝拧紧，拍了拍铁蛋的肩膀，“去，把棚子周围的警戒线再拉一圈，别让野狗把我的能量块残渣叼走了。”
铁蛋“咔嗒咔嗒”地走了，传感器在黑暗中扫来扫去，活像个尽职的哨兵。
林烬靠着棚子的铁皮壁坐下，摸出块皱巴巴的营养膏——这是他今天的晚饭，深绿色的膏体泛着点油光，闻起来像过期的苔藓。
他刚要往嘴里挤，棚子里突然传来“嗡”的一声轻响。
“能量补充完毕。”
祖宗的声音响起来，比昨天的电子音圆润了些，“饲养员，需立刻执行升级任务：修复拓荒者号的三号引擎节点。”
林烬把营养膏塞回兜里，挑了挑眉：“升级任务？
我还以为你只会喊饿。”
他走进棚子，蹲在金属盒前，看着祖宗慢悠悠地浮起来，蓝光在他脸上晃出细碎的光斑，“修复引擎？
就凭咱们俩？
还有个连传感器刚修好的铁蛋？”
祖宗的蓝光跳了跳，像是在模拟“摇头”：“非‘咱们’，是‘我指导你’。
根据扫描，拓荒者号的三号引擎节点仅线路熔断，核心未损坏，修复后可提取30%剩余能量，足够兑换一艘小型货运艇的基础零件。”
“货运艇？”
林烬眼睛亮了。
他在锈铁星混了快十年，最想要的就是一艘能飞离低空轨道的船——不用多好，能到隔壁的中转星就行，那里的回收站给的星币比锈铁星高两倍。
但他很快又皱起眉，“拓荒者号里还有管理局的人吧？
早上那三个家伙肯定会回去报信。”
“己检测到十名武装人员在拓荒者号外围巡逻，携带电击武器及能量网。”
祖宗的蓝光突然投射出片迷你星图，上面用红点标着十个小三角，“但他们的巡逻路线存在17分钟盲区，可利用废料堆的阴影潜入。”
它顿了顿，补充道，“且你的‘工资’己到账。”
“工资？”
林烬愣了愣。
祖宗突然往他手里丢了个东西，冰凉的触感滑进掌心。
他摊开手一看，是枚指甲盖大的芯片，表面刻着串细密的数字。
“这是…黑市的交易吗？”
他认出这是锈铁星地下黑市的标记，只有能拿出“硬货”的拾荒者才会收到这种芯片，“你哪来的？”
“昨晚击晕的管理局人员身上有三块未登记的能量块，己自动挂至黑市，这是预付款。”
祖宗的语气理所当然，“饲养员需用这笔钱购买绝缘胶带及超导焊丝——修复线路必须的材料。”
林烬看着手里的芯片，突然觉得这“祖宗”好像也没那么难伺候。
至少它知道干活给“工资”，比锈铁星上那些克扣拾荒者报酬的回收站老板强多了。
他把芯片揣进贴身的口袋，拍了拍祖宗的金属壳：“行，听你的。
但说好，修复的能量得分我一半——不，六成。
我是饲养员，总得拿大头。”
祖宗沉默了三秒，大概在计算“饲养成本”，最后蓝光闪了闪：“同意。
但需附加条件：今晚的能量补给需升级为A级营养剂。”
“想得美！”
林烬笑骂着站起来，“C级都够呛，还A级？
等货运艇零件攒够了再说。”
他抄起墙角的工具箱，往铁蛋的方向喊了一声，“铁蛋，回来！
开工了！”
铁蛋“咔嗒”跑进来，传感器扫过祖宗，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报：“检…检测到‘祖宗’的核心频率与星际通缉档案中的‘禁忌智能体’匹配度92%！”
林烬的动作顿住了。
他转头看向祖宗，银灰色的小球静静地浮在半空，蓝光没什么波动，像是没听到这句话。
“禁忌智能体？”
他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星际联盟在百年前就禁用了自主进化型智能核心，说是怕它们失控——但那都是传说，锈铁星上连普通的家用AI都少得可怜。
“无需在意。”
祖宗的声音依旧平淡，“我的进化方向是‘辅助生存’，非‘武器化’，不属于通缉范畴。”
它往棚子外飘了飘，“17分钟盲区倒计时开始，剩余16分42秒。”
林烬盯着祖宗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把疑问压了下去。
管它是什么智能体，能帮自己弄到货运艇，能在管理局的人手里护着他，还会给“工资”，那就先供着。
他扛起工具箱，对铁蛋挥了挥手：“走，干活。
记住，今晚要是被抓了，就说你是被我绑架的机器人。”
铁蛋的光学镜头转了转：“程…程序设定不允许说谎。”
“那就闭着嘴装死机！”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把拓荒者号的残骸裹得严严实实。
林烬猫着腰钻过一堆扭曲的钢筋，铁蛋跟在他身后，传感器的蓝光调成了最低亮度，像只蹑手蹑脚的金属猫。
祖宗浮在他肩头，蓝光偶尔闪一下，像颗会指路的星星。
“左拐，第三个能量管道后面有监控。”
祖宗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铁蛋，用电磁脉冲干扰它30秒。”
铁蛋立刻停下，胸口的面板弹出根细针似的天线，发出“滋滋”的轻响。
林烬趁机冲过监控的视野范围，躲进一截断裂的舱壁后，心脏“咚咚”跳得像要撞碎肋骨——这比他以前偷拆废弃机甲***多了，那些机甲不会动，可管理局的人会追着他电。
“己进入引擎舱外围。”
祖中的蓝光投射出扇虚掩的舱门，“里面有两名巡逻人员，正在玩卡牌。”
林烬从工具箱里摸出块磁铁，这是他的老伙计了，能吸住能量武器的触发装置。
他对铁蛋比了个手势，示意它守住门口，自己则贴着舱壁，一点点挪到舱门缝隙前。
果然，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正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玩卡牌，手里的电击棍随意地扔在旁边的零件堆上。
其中一个大胡子正骂骂咧咧：“妈的，这破地方连瓶酒都没有，等抓住林烬那小子，非得让他把藏的合成酒全交出来！”
另一个瘦高个笑了：“抓住他？
早上被个破铁球打晕的事传出去，咱们哥仨都得被踢出管理局。
我听说那小子捡着个宝贝，能放电——”话没说完，林烬突然踹开舱门，手里的磁铁“啪”地吸在两人腰间的能量武器上。
那两人吓得跳起来，刚要去摸电击棍，铁蛋己经“咔嗒”冲进来，机械臂一甩，两根电击棍“哐当”飞进角落里的油污池。
“是你！”
大胡子认出了林烬，伸手就要去按腰间的警报器。
林烬没给他机会，抄起旁边的扳手砸在他胳膊上，疼得他嗷嗷叫。
瘦高个想从背后扑过来，却被突然亮起的蓝光罩住，像被无形的墙钉在原地，只能徒劳地挥舞胳膊。
“祖宗，谢了。”
林烬把大胡子按在地上，用绝缘胶带捆了个结实。
祖宗的蓝光扫过瘦高个：“能量束缚可持续5分钟，需尽快进入引擎室。”
林烬把两人拖到油污池后面，用块破帆布盖住，拍了拍手：“搞定。
铁蛋，守住门口，有人来就用你的‘死机’大法。”
他扛起工具箱，跟着祖宗钻进引擎室的通道。
通道里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满地的线路像一堆缠在一起的毒蛇。
祖宗突然停在一面凹陷的舱壁前，蓝光在上面扫了扫：“三号引擎节点就在里面，线路熔断处有三处，需用超导焊丝连接。”
林烬撬开舱壁，露出里面一团烧焦的线路。
他皱了皱眉——这比他修过的任何机甲线路都复杂，五颜六色的线缠绕在一起，烧黑的地方根本分不清哪根接哪根。
“这怎么弄？
我可看不懂星舰线路图。”
祖宗突然飘进线路堆里，蓝光顺着烧黑的地方游走，像只小小的萤火虫。
“红色接黄色，蓝色接银色，黑色接地线。”
它的声音混着电流的“滋滋”声，“我会标记断点，你只需要焊上。”
林烬深吸一口气，拿出超导焊丝和焊枪。
焊枪是他用废铁改造的，枪口有点歪，但热度够。
他盯着祖宗用蓝光标出的断点，手却有点抖——这可是拓荒者号的引擎，要是焊错了，炸了都有可能。
“饲养员的心率超过120，建议冷静。”
祖宗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些，“根据计算，你的焊接技术符合基础标准，成功率91%。”
林烬被逗笑了，握着焊枪的手稳了稳：“行，借你吉言。”
焊枪的火花在黑暗中亮起，像一串转瞬即逝的星星。
林烬的额头很快渗出汗珠，滴在布满油污的手背，他却顾不上去擦，眼睛死死盯着焊点。
祖宗就在旁边飘着，蓝光精准地照亮每一处断点，偶尔提醒一句“温度过高焊丝不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根焊丝焊完的瞬间，引擎室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舱壁上的指示灯亮了一半，泛出温暖的橙光。
“修复完成。”
祖宗的蓝光闪得格外亮，“能量提取中，预计3分钟。”
林烬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满手的油污混着汗，在脸上画出道滑稽的印子。
他看着祖宗在引擎核心前忙碌，突然觉得这“饲养员”的活儿好像也挺带劲——至少比蹲在废料堆里捡废铁强。
“提取完毕。”
祖宗拖着个拳头大的能量块飘过来，那能量块泛着淡淡的金光，一看就比他平时捡的好得多，“可兑换货运艇的转向系统及反重力模块。”
林烬刚要伸手去接，铁蛋突然冲了进来，传感器发出急促的警报：“管…管理局的人来了！
十…十五人！
带了能量炮！”
林烬心里一沉，抓起能量块塞进怀里，对祖宗喊：“能跑吗？”
祖宗的蓝光投射出条新路线，上面标着个绿色的箭头：“紧急逃生通道，通往拓荒者号的货舱，那里有艘废弃的登陆艇，可启动。”
“登陆艇？”
林烬眼睛一亮，拽起铁蛋就跟着祖宗往通道跑，“比货运艇还强？”
“是报废的，但我能修复基础功能。”
祖宗的声音在前面带路，蓝光刺破黑暗，“饲养员，记得欠我一顿A级营养剂。”
“知道了祖宗！”
林烬的笑声混着铁蛋的“咔嗒”脚步声，在通道里撞出回音。
身后传来能量炮击中舱壁的巨响，碎石簌簌落下，但他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他好像能看到登陆艇的轮廓了，能看到锈铁星的夜空在舷窗外往后退，能看到比废料山更宽的世界。
原来当“饲养员”，真的能摸到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