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祸福相依
这段平时跑跑跳跳几下就能到的路,对此刻虚弱不堪的三丫来说,漫长得如同翻越一座大山。
她扶着冰凉的墙壁,小短腿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泥沼里跋涉,沉重而费力。
高烧后的虚软和长时间的饥饿,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只有自己粗重又急促的喘息。
好不容易,蹭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她伸出小手,用尽力气推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一股熟悉的、属于厨房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有柴火燃烧后的烟火气,有粮食存放的淳朴味道,还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残留的香气!
这香气让三丫精神一振,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渴望的光彩。
她跌跌撞撞地走进去。
厨房里有些昏暗,只有一个小窗户透进熹微的晨光。
灶台冷冰冰的,大铁锅里空空如也,早就刷洗干净了。
她踮起小脚,扒着灶台边缘,努力伸长脖子往上看。
看到了!
在灶台靠里的位置,放着一个竹篾编的盖帘,上面好像……好像放着两个剩下的、黄灿灿的窝窝头!
是昨天晚饭剩下的吗?
希望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吃……吃到它……就不饿了……这个念头支撑着她。
她开始更加努力地踮起脚尖,小小的身子几乎挂在了灶台边上,一只脏兮兮、带着泥污和细微伤痕的小手,努力地、颤巍巍地伸向那个对她而言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凉窝头。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她憋着一口气,小脸因为用力而涨红,脚趾头在破旧的鞋子里紧紧蜷缩着,试图让自己再拔高一点点。
就在这时,她的脚尖不小心踢到了墙角堆放的东西。
那是一个摞在一起的、闲置的空陶罐。
本来放得就不太稳当,被她这么一碰,最上面的那个陶罐摇晃了一下,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中,首首地倾倒下来!
“哐当!”
沉闷的响声。
陶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她努力仰起的、光洁的小额头上!
“唔!”
剧痛瞬间袭来,像是被一块坚硬的石头狠狠击中。
她连一声完整的痛呼都没能发出,只觉得额角一热,温热的液体立刻顺着眉骨流了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是血。
红色,刺目的红色,在她眼前蔓延开。
虚弱、饥饿、剧痛……多重打击之下,那根一首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
小小的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再无声息。
额角的鲜血汩汩流出,在她苍白的小脸旁,晕开一小滩殷红,触目惊心。
就在三丫倒下的瞬间,一道极其微弱的、凡人根本无法察觉的金色流光,如同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悄无声息地划破沈家院上方的天空,倏忽间没入了厨房,钻进了地上那具小小的、己然失去生机的身体里。
原主“三丫”那饱受折磨的脆弱魂魄,在这致命的撞击和长久亏空下,如同风中残烛,悄然熄灭了。
而来自九天之上,因贪玩好奇而误坠凡尘的小锦鲤仙魄,在茫然无依的飘荡中,被一股强烈的求生执念和某种玄妙的因果缘分所吸引,懵懵懂懂地,入驻了这具刚刚失去主人的躯壳。
仙魄入体,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
然而,这身体实在太虚弱了——长期的营养不良,昨夜的风寒高烧,额头的创伤失血……所有的负面状态叠加在一起,让这具小身体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破布袋,根本无法立刻承载仙魄的力量。
小锦鲤的魂魄陷入了沉睡,只能在无意识中,缓慢地、极其微弱地,开始滋养和修复这具破败的躯壳。
厨房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只有地上那一小滩渐渐凝固的鲜血,和那个倒在血泊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小小身影,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悲剧……与奇迹的开端。
祸兮?
福之所倚。
死亡的终点,亦是新生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