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像狗一样求我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另一种更加磅礴、更加恐怖的“声音”淹没了。
通过那该死的“天赋”，通过那正在发烫、仿佛焊死在他腕上的终端，无数纷乱、嘈杂、蕴含着无数情绪的“声音”洪流，正强行涌入他的感知！
哪来的遗民垃圾？
也配强制推送？！
联盟技术部全是吃干饭的吗？！
——一个尖锐暴躁的声音，带着高等文明特有的优越感。
强制频道？
有意思！
多少年没出现过这种bug了？
这家伙怎么做到的？
快分析信号源！
——冷静的分析腔调，掩盖不住其中的兴奋。
排名17？！
开什么玩笑！
他刚才明明都快死了！
作弊！
绝对是作弊！
查！
——难以置信的咆哮。
哇！
你看他的眼睛！
好亮！
虽然脏兮兮的……但感觉好特别！
他从哪来的？
地球？
地球不是仓库吗？
——一个明显年轻许多、充满好奇的声音。
“神之频率”？
提示音说的是这个吗？
那是什么东西？
从来没听说过！
——谨慎的低语。
杀了他们！
废物！
刚才怎么没把你们都砸死！
快补刀啊！
这是真人秀！
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嗜血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嘶吼。
可怜的孩子……伤得那么重……看起来和我弟弟差不多大……——微弱的同情，瞬间被更多狂热的浪潮淹没。
无数个声音，无数种语言，无数种情绪——好奇、愤怒、质疑、暴戾、怜悯……它们来自星际的各个角落，来自不同的种族、不同的阶级，此刻却都以一种蛮横的方式，通过那个所谓的“首播”，化作无形的能量和庞杂的信息流，强行灌入骆明亮的大脑。
他痛苦地抱住了头，感觉自己的颅骨快要被这些声音撑裂。
这比他过去十几年在地球上听到的所有声音加起来还要混乱一万倍！
“闭嘴……闭嘴！”
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低吼，试图抵抗这恐怖的入侵。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信息的洪流彻底冲垮意识时，那冰冷的、精确的提示音再次穿透一切，清晰地响起：警告：接收到大量高能量级负面情绪（愤怒、质疑、杀意），开始冲击精神稳定阈值。
建议立即进行频率过滤。
检测到天赋‘聆听’具备初级过滤能力，是否引导‘信仰能量’进行天赋强化？
强化？
过滤？
骆明亮根本不懂该怎么操作。
他只是在极度的痛苦和混乱中，凭借着求生本能，疯狂地想着：挡住！
把这些声音赶出去！
我不听！
嗡——一股新生的、源自那所谓“信仰能量”的暖流猛地涌向他的大脑，尤其是双耳周围的区域。
那庞杂恐怖的声浪骤然降低了一个层级，虽然依旧嘈杂，却不再具有那种撕裂他意识的尖锐感。
他勉强能分辨出那些声音的大致类别和情绪倾向了，而不是被它们毫无保留地冲击。
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湿了额发，混合着血水往下淌。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那猩红的摄像头图标上。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真人游戏？
筛选机制？
他想起父亲佝偻的背影，想起码头永远卸不完的货物，想起学校老师麻木的眼神，想起王珂们肆无忌惮的欺辱……他们这些地球遗民，像尘埃一样活着，最大的希望就是那虚无缥缈的“明日之神”游戏，指望着一朝翻身，离开这片被遗弃的故土。
可原来，这所谓的希望，背后竟是这样的东西？
高等文明？
他们想看什么？
看他们这些“遗民”像虫子一样挣扎、厮杀，供他们取乐？
还是……真的在筛选什么？
“神之频率”……又是什么？
和他能听到那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有关？
“呃……”王珂又动了一下，试图去够不远处一个闪着微光的东西——那是他的终端，似乎想要求救。
骆明亮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不管这是什么游戏，不管那些高等文明想看什么，他只知道，他刚才差点死了。
而现在，他不想死。
他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大脑的残余嗡鸣，用未受伤的手，艰难地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向王珂，脚步在废墟碎砾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王珂惊恐地看着他，拖着被压住的腿试图后退：“你…你别过来……骆明亮…我错了…贡献值…我还给你…双倍……”骆明亮在他面前蹲下，沾着血污和灰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伸手，不是碰王珂，而是捡起了那个掉落的、明显比他那个高级得多的终端。
扫描完成。
目标终端权限过低，无法接入星际网络。
检测到附近存在高等民用急救信号发射器（型号：XC-77，隶属：星际联盟地球码头监管办公室），正在申请权限……申请被拒。
触发强制征用协议……滋……信号己模拟发出。
预计救援抵达时间：12标准分。
冰冷提示音再次汇报。
骆明亮瞳孔微缩。
他看着王珂因为希望而亮起旋即又因听到“强制征用”而彻底绝望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拿着王珂的终端，看着屏幕里映出的自己——狼狈，伤痕累累，但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己经被彻底点燃，冰冷而锐利。
他抬起眼，望向那虚无的、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方向，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那后面数以万亿计的、来自星际各个角落的“观众”们。
他忽然扯动嘴角，对着王珂，也对着所有“看”着他的人，露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残忍意味的笑容。
然后，他学着王珂他们平时最喜欢的腔调，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开口：“叫啊。”
“像条狗一样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