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浓烟滚滚
裴春渡硬着头皮把手中的布袋递给林知闲：“娘，这里是从村长爷爷家买的一升高粱面、从族长爷爷家买的半升荞麦粉，他们都是按给收粮的价格卖的，还每人送了几把米糠、麦麸。
我们又去村里其他人家问，但他们余粮都不多，只有铁根叔和有财叔，一人给我们抓了两把杂粮，没收钱。
这里我估摸着大概有将近两升的粮食，一共花了八文钱，这是剩下的两文。”
说完，又摊开手掌，露出两枚铜板。
林知闲接过铜板收好，才接过沉甸甸的布袋，装模作样地掂了掂，实际根本不知道两升粮食是多少。
但也不妨碍她夸人：“做的不错。”
说着，抬手想摸摸裴春渡的头。
裴春渡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呃……林知闲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迅速转移话题：“我们也带了点野菜回来，今晚先凑合吃吧。
我去生火，春渡你带着妹妹们去把菜洗了，裴无涯你打水去。”
“诶！”
裴无涯应了一声，放下装野菜的破篮子，转身就去找水桶。
裴春渡则愣在原地。
他一时不知该先震惊，娘竟然夸自己了，还是该先震惊，娘竟然首呼爹的大名。
还有爹，平时在家让他干活跟要他的命一样，怎么今天会主动提出去挖野菜，现在还这么爽快地就去打水了？
虽然己经察觉到爹娘的变化，但这接二连三的冲击，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消化。
“春渡？”
林知闲己经走到门边，见裴春渡还愣在那，喊了一声。
裴春渡如梦初醒：“来了！”
随即和裴夏临一人捞了一把野菜，带着裴秋衡往外走。
林知闲来到灶间，他们家连打火石都卖了，所以只能在灶膛间留一根半燃不燃的粗柴当火种，需要点火时，只要用这火种把干草、树叶引燃就行。
原身记忆里倒是有生火的方法，但问题是，她没干过啊！
在娘家时不用说，嫁进来后，裴家烧火挑水这些事都是学生们轮流来的，在这个时代算是传统。
至于分家后……有裴春渡。
是的，哪怕家里困难成这样了，原主都还在心安理得地当甩手掌柜，把里里外外大小事物全都甩给了才八岁的裴春渡。
而裴无涯原身呢，对此竟然也毫无异议。
该说不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一起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林知闲边谴责着原身两口子，边把干草又往火种上靠了靠。
奇了怪了，怎么光冒烟不起火啊？
裴无涯提着破烂木桶一步三洒地进到小院里，就看见灶间飘出滚滚浓烟。
正在专心洗菜，生怕多洗掉一片叶子的兄妹三人，只听见“咣当”一声，随后是爹撕心裂肺地吼道：“知闲——！！！”
回头一看，就看见那可怜的木桶掉在地上，终于裂成了两半，水溅得到处都是。
而爹正鬼哭狼嚎地往烟雾缭绕的灶间冲。
不对，灶间！
裴春渡小脸一白，整个人跳了起来，把手上的野菜往裴夏临手里一塞，让她看好妹妹，便也往灶间跑去。
正专心与灶火搏斗的林知闲，并没有意识到，她干了什么好事。
听见裴无涯喊她，还无知无觉地回应：“裴无涯你快来！
我怎么点不着火啊？”
一听是点不着火，而不是把自己给点了，裴无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长舒了一口气。
三两步冲到灶膛边，借着昏暗的光线和浓烟，只见林知闲正手忙脚乱地对着那堆只冒烟不起火的干草叶子吹气，脸被烟熏得发黑，额头上还蹭了几道灰痕，看起来有些滑稽。
裴无涯强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试图展现自己的可靠：“让我来试试。”
林知闲将信将疑地让开位置，还不忘提醒：“你小心点，别把这点火星子彻底弄灭了。”
“放心，看我的。”
裴无涯挽起袖子，蹲下身，接过林知闲手里那根烧火棍。
他回忆着原身模糊的记忆，又结合自己的理解，觉得可能是空气不够，于是，用烧火棍把堆在一起的干草拨开，又对着那缕微弱的火星使劲一吹。
“呼——”那原本苟延残喘的小火星，挣扎着闪烁了两下，最终，彻底熄灭了。
裴无涯：……林知闲：……刚刚跑进来的裴春渡，恰好目睹了亲爹这精准灭火的全过程，小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裴无涯僵在原地，感受到旁边林知闲谴责的目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试图挽尊：“呃，这个，可能是吹得太猛了？
我再试试……试什么试！”
林知闲没好气地夺过他手里的烧火棍，“我好不容易点着一点了！”
裴无涯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只能小声嘟囔：“意外，纯属意外……”就在这时，一只瘦小的手默默伸了过来，拿过了林知闲手里的烧火棍。
是裴春渡。
小家伙一言不发，先是把灶膛里的烂摊子拨弄到一边，见引火的粗柴还没有彻底熄灭，狠狠松了一口气。
只见他拉开炉子旁边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小捆混合着干树叶的干草，用木棍将它送进灶膛。
很快，灶膛内冒起一小缕白烟。
裴春渡等了一会，又轻轻往里吹了两口气，待火苗稳定后，小心翼翼地加入更细的干柴。
火势渐渐旺了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与他爹娘刚才的鸡飞狗跳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知闲和裴无涯面面相觑。
裴春渡生好火，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认命般叹了口气：“爹，娘，你们去歇着吧，饭我来做就好。”
林知闲和裴无涯羞愤难当。
最后还是林知闲脸皮厚点，干笑两声：“那个，春渡真能干，哈哈。
娘……娘去把野菜再收拾收拾。”
裴无涯也赶紧找补：“爹……爹再去打桶水回来！”
林知闲和裴无涯落荒而逃。
裴春渡看着爹娘这不靠谱的样子，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往灶膛里加柴。
待火差不多了，便从水缸舀水进陶锅里。
裴夏临见爹娘好生出来了，也放下心来，和裴秋衡一起，将洗好了野菜送进去。
很快，破旧的小院里，飘起了袅袅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