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框里那栋明清老宅的门楣歪得厉害,飞檐上蹲着的嘲风兽缺了半个脑袋,雨水顺着瓦当滴在青苔斑驳的台阶上。
快门按下的瞬间,我听见身后灯笼铺的竹骨在风里咯吱作响。
暗红色灯笼纸映着老裁缝浑浊的眼珠,他握着铜烟锅敲了敲门槛:"后生,这宅子拍不得的。
"胶卷在暗袋里转了三圈才塞进显影罐。
暗房的红灯下,定影液泛着诡异的蓝光。
第一张底片显影时我就觉出不对——门环上本该是铜绿的位置,赫然显出半枚血手印。
第二张更离奇,取景时紧闭的朱漆大门竟敞着条缝,门后立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发髻上别着鎏金点翠簪。
"1937年的柯达胶卷显影温度要控制在20度。
"老照相馆的陈师傅用镊子夹起湿淋淋的相纸,昏花的老眼突然瞪得滚圆。
相纸上陆清荷的旗袍盘扣正在渗血,那张本该模糊的面容在定影液中越来越清晰,杏仁眼里凝着两汪黑水。
我连夜翻遍了县档案馆发现的县志。
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民国二十六年腊月,绸缎商顾家大宅十七口人暴毙,唯独少奶奶陆清荷的尸首不翼而飞。
更诡异的是档案馆的玻璃展柜,那件陈列的民国嫁衣领口有一圈深褐渍痕,管理员说每逢阴雨天,渍痕就会晕成新鲜的血色。
暗房的温度计突然爆裂,水银珠在桌上滚出奇怪的轨迹。
我攥着新冲印的照片退到墙角,取景框边缘不知何时多出半张男人的脸——青灰面皮上爬满紫黑色尸斑,正是县志上顾老爷生前的模样。
红色安全灯开始频闪,定影盘里的相纸自动显影,画面变成陆清荷被麻绳勒住脖颈,绣鞋陷在浸血的糯米堆里。
扎纸匠老吴的铺子深夜还亮着灯,纸马的眼珠用朱砂点的,在风中滴溜溜转。
"顾家当年请过镇魂师,把陆清荷活埋在堂屋地砖下,上面压了七盏人皮灯笼。
"他手里的竹篾扎出个新娘轮廓,"头七那晚灯笼全变成了血红色,镇魂的铜钱剑自己断成三截。
"我站在老宅天井里拍星轨,取景器突然蒙上绯色滤镜。
抬头望见残月如钩,檐角铜铃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