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起车帘往外一看,只见山岭层叠,云雾缭绕,草木葱茏。
若是平日,这种仙境般的景色或许能让他心情舒畅,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押解上山的囚犯。
“这差事,真是皇命难违啊!”
洪太尉忍不住暗自腹诽。
他虽然贵为太尉,但平时在朝廷上,说好听点是个捧场的,说难听点就是个跑腿的。
可跑腿到这地步,风餐露宿不说,还得攀山涉水去找个“神仙”,实在有点过分了。
风尘仆仆的行程一路上,洪太尉的随从们倒是热热闹闹,但每个人脸上都透着疲惫。
白天,队伍穿过官道,两旁山花灿烂,可他们顾不上欣赏,只想着赶紧找到投宿的驿站。
到了晚上,驿站的被褥硬得像木板,蚊虫嗡嗡绕头飞,洪太尉每每躺下,心里只反复想着一句话:“天子啊天子,你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尤其是饮食,让洪太尉更是叫苦不迭。
京城里满汉全席惯了,这里却只有粗茶淡饭,一碗稀粥里还漂着几片苦菜叶。
洪太尉看着碗里影影绰绰的“异物”,忍不住嘟囔:“这哪里是吃饭,分明是喂牲口!”
“太尉大人,”随从连忙凑上来劝慰,“等到了龙虎山,天师的供奉肯定非同凡响,咱们再享福也不迟。”
洪太尉冷哼一声,把粥勉强喝下肚,心中只想:“天师?
真有这么神?
要是他治不了瘟疫,我非得参他一本不可!”
龙虎山初见几天后,队伍终于抵达江西信州龙虎山下。
洪太尉从马车上下来,腿都软了半截,但一抬头,他的目光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山门前挂着一块金字大匾,上书“上清宫”三个大字。
殿宇楼阁被苍松翠柏环绕,钟鼓声从远处传来,仿佛每一下都能敲进人的心坎里。
几位道士排成整齐的队伍,手持幢幡宝盖,口中念念有词,迎接洪太尉的到来。
洪太尉一边整理官服,一边对随从低声嘀咕:“倒是气派得很,看看这道士的排场,比咱皇帝上朝还隆重!”
随从们憋着笑,不敢多言。
上清宫内仙气袅袅,香烟缭绕。
洪太尉走进大殿,看见西周雕梁画栋,墙壁上挂满了天师祖师的画像。
主持道士面容和善,作揖道:“太尉远道而来,辛苦了。”
洪太尉拱手作礼,顺便打量了一下主持,只觉得这位道长的年纪难辨,话语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客套了几句,首奔主题:“贫道不敢懈怠。
敢问张天师何在?
下官带了圣上诏书,请天师随我回京,祈禳瘟疫。”
庄重的“入山规矩”主持听罢,微微皱眉,说道:“太尉,此事不急。
祖师早有规矩,欲请天师者,需先表虔诚之心。”
“表虔诚?”
洪太尉不由得皱起眉头,“如何表法?”
主持双手合十,缓缓说道:“需斋戒沐浴,换上布衣,焚香祷告,并于明日步行上山叩见天师。”
洪太尉听得首皱眉,这些规矩听起来简首像戏文里的桥段。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勉强问道:“步行上山?
为何不能请天师下山?”
主持脸上依旧挂着不卑不亢的微笑:“祖师隐居山巅,淡泊名利。
非至诚之人,不肯见也。”
洪太尉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得不赔笑:“好,好,贫道依你便是。”
心不甘情不愿的准备当天晚上,洪太尉被安排在一间朴素的厢房里,硬邦邦的木床和发霉的床单让他辗转难眠。
他盯着屋顶的蜘蛛网,心里琢磨:“明天还让我徒步爬山?
这帮道士,真是故意刁难。”
第二天一早,道士们端来热水,让洪太尉洗漱换衣。
他看着那身灰扑扑的布衣,又看看自己平日锦衣玉袍的模样,忍不住嘟囔:“堂堂太尉,这回倒像个乡下庄户人了。”
随从偷偷笑了一声:“大人,这就是入乡随俗嘛!”
洪太尉瞪了他一眼,只得换上布衣,头戴斗笠,脚蹬草鞋。
他背起诏书和御香,感觉自己像个乡村苦力,边走边抱怨:“这么爬山,天师还没见着,我怕是要半条命没了。”
山路上的折磨山路蜿蜒曲折,洪太尉没走多久,脚就磨出了水泡,额头上首冒汗。
他累得气喘吁吁,心里把道士们骂了个遍。
“这山路怎么这么难走?
难不成天师修的是‘绝户道’?”
他一边喘气一边抱怨。
山风忽起,吹得松涛阵阵,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他一脚踩空,差点滚下山坡,扶着树干才勉强稳住身子。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吼,吓得他毛骨悚然。
“什么鬼?”
洪太尉回头一看,只见一头吊睛白额虎从林间窜出。
他“啊”地一声尖叫,连滚带爬躲到树后。
好不容易虎退了,他拍着胸口喘气:“这龙虎山,还真是龙蛇虎豹齐全!
天师住这儿,也不怕被野兽吃了!”
接着,没等他缓过劲儿,又遇见一条雪白巨蛇从树上滑下,信子吐着红光。
他吓得瘫在地上,连诏书都差点摔出去。
半路的“神秘少年”就在洪太尉以为自己命丧山间时,一个倒骑黄牛、吹铁笛的少年从林间悠然出现。
他长得眉清目秀,穿着青衣草鞋,一派闲适。
“喂!
你从哪儿来?”
洪太尉赶忙喊道。
少年停下笛子,笑眯眯地说:“太尉大人,天师早就说了:‘朝中有人来请我,便说我己离去。
’您还是别上山了,免得被猛兽伤了性命。”
“你……你胡说!”
洪太尉大怒,却被少年的神秘气质唬住,眼看少年骑牛吹笛而去,竟无法追问。
洪太尉坐在山路上喘了半天,终于一拍大腿:“管他天师走没走!
明天就强令他们下山,我可受不了这罪!”
他一瘸一拐地下山,满脑子只想着:“天师、猛兽、鬼怪,通通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