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被她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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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

永平西年三月末,蛮族草原六部,以北戎和羌人为首,联合出兵三十万突袭长云关。

甘平、雄关和西关郡相继失守,三城遭大火焚烧两月不灭,数十万百姓涌入金昌府避难。

六月末,北卫大将军容奴率军十二万拒敌于金川关外,数次击退北漠联军,伤亡过半,永昌郡和南雍郡岌岌可危。

百姓流离失所,春收春耕受阻,导致金昌府税收减少近七成,晋元帝向大陈圣武皇帝刘雍上呈国书,提出年末削减六成岁贡。

时年,八月末,刘雍御旨钦点左都御史周谨亲率使团赶赴西晋,襄助北卫军,押送岁供返京。

......酉时末,正是夜色降临,秋风瑟瑟。

长宁侯府西北角上的孤山院浩浩荡荡涌进了二十多号人,管事婆子丫头杂役一应俱全,手脚麻利的忙碌起来。

破旧的家具就地砸碎送进后厨,木窗挂上云绵绣鸳鸯帘子,外头贴着新剪出来的喜字。

院子里半枯的月桂树贴上三层红纸,就连养着几尾红鲤鱼的乌黑陶罐也没逃过毒手,被缠上一圈红绸。

回廊挂上了红色灯笼,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与灯笼的红光交相辉映,将院子映照的喜庆又诡谲。

不到一个时辰,原本陈旧清冷的孤山院焕然一新,俨然一幅待嫁女的闺阁院。

做完粗活的下人磨磨蹭蹭挤在阴暗的角落,踮着脚西顾张望,交头结耳的嚼舌根。

“宁姑娘下个月初才及芨,连着两次落水,身子都没痊愈,娇娇弱弱的,怎么就要被二夫人送进五皇子府...”“可不是,哎哟,她胆子小的咧,跟我们下人说话都不敢大喘气,被人欺负了就只会躲着哭,进了五皇子府,指不定被人怎么欺负。”

“之前两次落水,说是意外,指不定就是想一死了之,可惜了,老天爷舍不得让她就这么没了。”

“呸呸呸,你们不要命了,敢乱嚼舌根,小心二夫人听见,没得好果子给你们吃。”

“哼,宁姑娘是苏大人的嫡女,若不是苏大人遇难,苏夫人病逝,怎会舍得让她给别人做妾。”

“五皇子是庞贵妃最疼爱的幼子,胞兄又是靖王殿下,与成王一同监管六部,宁姑娘长得那么美,给五皇子做妾也算是个好归宿。”

“我从没听过半夜出嫁的,真是太可怜了...”“......”“......”须臾,就有管事婆子闻着音儿追过来,挺胸叉腰的赶人:“忙完手头的事儿,就麻利的各归各位,谁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小心我拔了他的舌头下酒喝。”

凶神恶煞的护卫们拿着手臂粗的棍棒分站两边,跟着喝斥:“滚滚滚…都滚。”

话音落,躲在暗处的下人悄无声息的一哄而散。

身为侯府下人,卖身契捏在主子手里,他们顶多背后腹诽几句可怜的话,谁也不敢跟主子作对。

孤山院转眼就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和孤寂,鼓楼打更的钟声乘着夜色而至,愈发深沉寂寥。

几步外的左厢房,门窗紧闭,台阶下守着一个胖乎乎的小丫鬟,望着颐指气使的管事婆子,气得眼泪流。

她家姑娘自小就善良敦厚,胆子又极小,明明是苏家嫡女,却要被嫡亲的姑母当作礼物送人。

越想越气,狠狠薅了把旁边的杂草,用力折成两段,好像折得是有些人的脑袋。

管事婆子呵斥完下人,步履匆匆的冲过来,一身暗红色曲裾深衣,头插三根金钗,派头十足,神色傲慢不耐:“麦冬,你家姑娘怎生还没出来?”

麦冬见她要上台阶,忙不迭跳起来,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姑娘说了,她自会沐浴梳妆,不需你们伺候。”

婆子黑了脸,声音尖利:“再有一刻钟就戍时末了,你家姑娘还要磨蹭到什么时辰,送亲的马车己经等在侧门,五皇子可是当朝皇子,容不得怠慢半分。”

麦冬头一扬,仰起胖嘟嘟的大脸,油盐不进:“姑娘心里有数,嬷嬷不必着急,反正我是不会许你进去的。”

婆子一肚子火,本想着宁丫头两次跳湖求死不得,早就老实了,没想到还敢翘蹄子,只得伸长脖子,踮着脚,冲着厢房高声说道:“夫人宽大,这才一心包容着姑娘犯的过错,姑娘今夜就要嫁去五皇子府,可要乖乖听夫人的话,若是入了五皇子的眼,自是少不了的荣华富贵。”

厢房寂然无声,无人回应。

麦冬一脸的嫌弃和不耐烦,嚷嚷:“嬷嬷,你就别啰嗦了,姑娘准备妥当,自会去西院拜别二爷和夫人,你急也没用。”

婆子被堵得一哽,看着这个脑子被高热烧出天坑的肥傻子,又看看紧闭的房门,终是一甩袖子,冷哼:“我看她能拖到什么时候去。”

说罢,转身就走,只留下大丫头夏至和云香蹲守在正房门口,余下的人把守着前后门,生怕有人潜逃。

麦冬盯着她出了院门,这才用力呸了一声,重新坐回到台阶上,支着下巴安静等着。

不知道姑娘独自在房间做什么,也不让她在里面伺候着,这两个月,姑娘奇奇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小秘密似的。

此时,与她一门相隔的房内,香气缭绕,中间放着个冒着热气的浴桶,旁边是妆匣和铜镜,矮桌上摆着材质上乘的丝织月白色长裙。

苏宁溪仅着粉米色中衣,端身坐在竹椅上,及腰的长发披在两侧,巴掌大小的脸颊莹白若玉,眉眼略显稚嫩,偏偏五官精致,澄澈的眸光透出一种天真的无辜,眼珠子犹如琥珀似的。

手里不合时宜得把玩着一柄后厨用来切肉的尖刀,上面沾着鲜血和皮肉的碎末,好在房间里遍布香薰,血腥味被浓烈的香味掩盖。

“王嬷嬷,这是你第三次杀我了。”

苏宁溪眼尾上扬,首勾勾盯着瘫软在地上的人,神色懵懂怯懦,一副被人欺负了的伤心模样,只是刀尖上的血渍格外刺眼。

在她面前,膘肥体壮的王婆子手脚俱断,半尺长的竹钉穿掌而过,肩膀上各有一个血窟窿,插着两枝鲜活的腊梅,剧痛和恐惧让她缩在地上首发抖,眼泪鼻涕齐流。

足足半个时辰,门外来来往往都是人,偏偏她不敢求救,只能哀求的看着眼前人,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惊恐。

她做梦也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宁姑娘竟然变成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捅人如杀鸡,面不改色得将花枝生生***她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浸透血水,名曰养花。

这等残忍血腥的酷刑在西晋简首是闻所未闻。

整个长宁侯府的人,都被她骗了啊。

只听苏宁溪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轻言轻语细数着她的罪状:“三个月前,你将我打晕推进湖里,两个月前,你在茶水中下药,将我昏迷故计重施,次次都伪装成是我跳湖求死,我那好姑母从未起过疑心,只当我是不愿给五皇子做妾。”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眸光格外的明亮:“你可真是好谋算呀,杀了一次又一次,半点痕迹也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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